第九章 红茶（一）

    到了最后，叶旬如愿以偿地实现了她最初的愿望。
    按照成绩排名挑选座位，众目睽睽之下，邵雀一仍是选择了留在原来的位置。
    教室闹哄哄。不需要改变位置，也无需上晚自习的邵雀一看了眼时间，提起袋子准备回家。而叶旬此时似乎还陷入在某种奇怪的纠结中，见邵雀一起身，也不过是淡淡瞟了眼，没说什么，目送对方走出了教室。
    邵雀一也乐意如此。
    只是，果然还是很在意考试的成绩啊。
    经过校门外的成绩榜，本想直接离开的邵雀一想了想，还是凑到了被大红所装饰的榜单前。金花点缀，熟悉的位置上没有了自己熟悉的名字，目光随着分数的高低而下降，终于在第三名的位置找到了邵雀一自己的姓名。
    语文，数学，英文，大综合。
    916。
    邵雀一以916分的分数排在了第三名。
    高一还没有分科，满分高达960分。
    叶旬和另一名邵雀一不太熟识的同学排到了邵雀一之前。
    “叶旬......”
    不需要多么注意，对方的分数也被校方以大字标注了出来，947，是如此接近完美的分数，叶旬凭此站到了高一生的榜首。不过考虑到对方的智商似乎并不如何，这样的分数应当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才得来的。
    很公平的结果。
    确实是个可以炫耀的结果。
    而且，如果让自己这样早退的家伙霸久久占在第一名，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高中生时期的学习大都与天赋无关，只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成绩同样会打起十二分精神，但若是懈怠了，它同样不会给你好脸色。
    顿了顿，没在榜单前停留过长的时间，嘴角向上撇了撇，邵雀一挤出了拥挤在这边围观的群人，推起电驴，准备回家为大小姐准备今日的晚餐。
    最近几天在拥有了洗碗机的帮助后，邵雀一得以空出了几分钟休闲时间。按照本家老管家的要求，邵雀一需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熟悉KS市的基本地形道路。因为在下周，闻人集团将会前往KS市准备为期一周的发展交流，作为集团大小姐，闻人银屏将一同前往。同样，作为大小姐名义上的贴身男仆，邵雀一不可能从中脱身。
    提前熟悉KS市，将是这一周内邵雀一的主要工作内容。
    至于晚餐。
    邵雀一的准备已经难出新意，在最开始的新鲜劲过后，大小姐也开始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今天是什么粥？”
    刚一进门，闻了闻屋内的气味，大小姐脸上原本还有些期待的表情在刹那间失去了高光。“放了胡萝卜？”
    “是的。”
    接过对方的外套，邵雀一晃了晃，似乎是有沙沙的声响。下一秒，还没等邵雀一产生思想层面上的迷惑，大小姐便猛地从卫生间冲了出来，从外套的口袋中取走了一团袋装的不明固体。
    “那是什么？”
    “红茶。”
    红茶。
    虽然大小姐是这样说的，但邵雀一却是有些怀疑对方话语的真实性，尽管从道义上讲，他并不应该在没有明显证据时的大小姐，但不知为何，一股直觉告诉他，那袋东西，不太可能是红茶。
    至少不是茶叶。
    大小姐喝红茶的习惯他非常清楚，由于某些神神秘秘的原因，大小姐非常缺乏睡眠，为了遏制白天的嗜睡感，高等级的红茶对于闻人银屏而言非常重要。
    泡茶的工作一般也都是由邵雀一来完成。
    “等下帮我泡好哦。”
    邵雀一听到了这样的要求，与此同时，对方也从卫生间内走了出来，黑色的发丝遇上清水，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了白光。
    “是。”
    邵雀一连忙应声。
    于是，大小姐将刚刚夺走的茶叶又丢回给了邵雀一。
    这是什么道理？
    百思不得其解，邵雀一也只能暂且将其丢在了口袋中，等到晚餐后再仔细研究。
    今天闻人银屏嗜睡的状况似乎得到了好转，晚餐也没有拖延时间，说起话来都精神了不少。
    “一一。”
    “是，大小姐。”
    “听说高中部的考试也出成绩了呢。”
    “是的，大小姐。”
    “如何？”
    “不如大小姐您。”
    “也是。”
    那人撩了撩耳边的发丝，轻轻咬下一口金黄色的鸡蛋煎饼，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男生。“那你的小情人呢？”
    “什么？”
    闻言，邵雀一轻轻歪了歪脑袋，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我听不太懂。”
    “哦，不好意思哦，我讲错话了。”
    闻人银屏连忙咽下口中的食物，平静的面容像是初升阳光下的深林湖面，规规矩矩地将身子转过，面向邵雀一。“我是说，你亲爱的那个她呢？”
    “大小姐，我真的听不太懂。”
    “是吗。”
    那人一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手臂缓缓伸向男孩，像是古老的巨龙，抓住了对方纤细的小臂。“川河奔腾，阴阳之月，吾于此处，凭君摘取。”
    “好浪漫啊，邵学长，这就是您的校园爱情故事？”
    “不...是大小姐您脑补太过丰富了。”
    “此乃误解！”
    邵雀一义正言辞。
    大小姐从何处得知已经不再重要，只要讲清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大小姐也应当能够明白他的难处。身为闻人银屏的管家，认清关系才是生存之道，他与校内那些公子小姐并非同一层级，若是发生了思想上的纠缠，将铸成大错。
    邵雀一深知其理。
    只是，一番讲解后，对方似乎仍没有善罢甘休。
    “呵，一一不过一介男仆。如此看来，那人的眼光也不过尔尔。”
    “还是说，你在为两年后铺垫后路？”
    “是闻人氏族的力量还不足以让你心安吗？”
    “不敢。”
    所谓背叛者才会感到羞耻，邵雀一并没有这么深层的臆想，因而也不必对大小姐感到羞愧。相反，大小姐的无端猜忌才更应该被训斥才是。
    老管家先生，我根本无法完成约束大小姐的任务啊。
    心中暗暗叹气，神情却不为所动，邵雀一直面对方，四目相对。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那么，邵雀一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什么？
    是深渊，岩浆沿着低矮的石头岸边缓缓流动，从无尽的远方流向另一个难以看到的尽头，赤红色的天空，深邃而悠远。
    有被吓到啊。
    邵雀一顿了顿，不禁觉得头疼起来。对方似乎真的生气了，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
    如果大小姐每天都揪着这件事不放，总有一天他会被杀掉的。
    也许就是今天也说不定啊，毕竟连死神都已经见过了不少次了，对方手里的镰刀说不定早已经跃跃欲试想要勾走自己的灵魂。
    “哼。”
    大小姐坐在凳子上，哼唧一声后，不知为何，忽地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刚刚还在飞舞的发尾像是没了活力，贴回到了主人的肩前。“一一去把茶叶泡好，等下要用。”
    “是，大小姐。”
    见对方不再纠结这种无趣的杂闻，邵雀一心中高兴不少。
    “对了，用我刚带回来的那袋。”
    “这个吗？”
    邵雀一从男仆服身前的口袋里掏出了那袋名为茶叶的固体碎屑，朝闻人银屏晃了晃。
    “是的。”
    “我明白了。”
    或许是经由同学推荐的罢，邵雀一想了想，悄悄从袋子里留出了些裹在了保鲜膜中，准备过几天请本家的专业人员进行检查。
    像是如此来历不明的物品，尤其是食物，邵雀一往往需要为大小姐担任第一道屏障，如此才能够保证对方的安全。
    现在同样如此。
    捡出一片较为完整叶子抿成碎末，邵雀一将其放进口腔，稍加等待，一两分钟后，男孩将其吐到了垃圾桶里。
    好苦。
    不过似乎没有问题。
    但一看就不是什么高品质的茶叶。
    都已经变成碎屑了。
    冲茶的手艺邵雀一已经非常熟练。稍稍烫过茶具后，放入茶叶，冲茶使茶叶上下翻涌，待茶叶的气味飘出再反复晃动，最后将茶水倒入瓷杯里。
    “请用。”
    茶叶水有些烫，邵雀一没打算让对方立即饮用，而且颜色的模样有些怪，让他总有一种把这些全部丢掉的冲动。不过既然是大小姐的所有物，邵雀一姑且是忍住了这样的冲动。
    “谢谢。”
    闻人银屏轻声道谢后，也没有选择去碰那杯水。待晚餐结束，邵雀一将房间收拾完毕，闻人银屏见时间已经快到了男孩睡觉的时候，才又端着那杯红色的饮料从屋内溜了出来。
    “给。”
    端着那杯饮料，闻人银屏挡住了对方回到房间的道路。同时，也让邵雀一心中警铃大作。
    “......如果我死掉的话，大小姐会为我报仇吗？”
    邵雀一试探性地询问道。
    “你好无聊。”大小姐笑了笑。“没人会让你死掉的。”
    “是吗。”
    咽了口唾沫，邵雀一更为担心了，将死亡原因做个排名，如果说谁最有可能杀掉自己的话，大小姐绝对是排在第一位的人物，对方如今讲出这样的话，是不是已经决定把自己处决掉了呢？
    “那，我喝掉了。”
    “如此最好。”
    那人微笑着昂起脑袋。“这是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