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百年好合
    就像是冰天雪地里忽然闯出一匹黑马，这马奔跑的姿势就像前方一定是幸福，马蹄的起落诉说著无怨无悔。颠红与百合卿卿我我的拾阶而上，在众人错愕惊呼骚动中缓缓而来，他们收获了人生的丰盛，自然对旁人眼光毫不在意——你们这帮俗人，岂能读懂我们的真爱？
    历史好像真的拥有微妙的生命力，当颠家的大宅子再一次被热热闹闹装扮得喜气洋洋时，距离红豆与颠咋荣升天堂已将近二十年。这个曾经因一场婚礼轰动一时，而后又低调沉寂，如今忽而又掀风浪的老宅，那些年代久远的柱子们，又能不能顶得住呢？
    “大家千万不要拥挤，记得排好队，见者有份，永不落空。”
    “敢问这句话的亮点是什麽？”
    “死蠢，当然十排队啦。”
    时代不同了，如今样样都讲究与国际接轨，什麽都讲求要有全球化战略部署。对于一场官二代的婚礼来说，采风官们自然是极大欢迎的，这种事情光是标题就够吸引眼球了，至于内容将会怎麽写，那还不是开胃小菜一碟嘛。
    如果奶奶正在天上看著我，她会不会喜欢这个婚礼的佈置呢？颠咋抬头望天，大晴天，白云朵朵，他就是不断寻找其中会否隐藏著奶奶的微笑，还有那改变了他命运的贵人——颠咋小老头儿。要成家的男人了，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真的要剥掉“孙子”“小子”这类的外壳，完完全全要向外界展现自己作为顶天立地男人的风骨。
    无它，因他的身边也有了一个女人。
    此时，这个女人，週身上下穿戴得红彤彤光灿灿的百合，正端坐于距离九条街的地方焦急欣喜等待著迎接新娘的队伍快快到来。
    她特意避开仙乐飘飘这个人多繁杂的地点，改为一处清淨的小屋——是临时选定的，为了使婚礼更加完美。对于一向以仙乐飘飘为家的百合而言，这个及时製定的地方真够安静。这房子隔壁就是潘家大宅，一个她曾经假装外出打酱油路过飘过走过无数次的时候，绞尽脑汁都扒不出藉口能进去看看里面精緻的难忘地方。而，这个如此靠近曾经的梦想的小房子，居然曾经是潘家的备选马房。苍天啊，大海啊，这简直太开心啦。能在潘家马房等待终生伴侣翩翩而来，也算是圆了自己的心愿。百合脸上笑出了一道缤纷彩虹，她咬咬嘴唇，幻想自己化作潘家某位排名的小姐。她老早就打听清楚，潘有度总共有两个女儿，姐姐是疯疯癫癫非比寻常的问题少女——遭家人重点照顾兼特别保护的潘小姐正是潘韵怡。料想，百合也绝不情愿将自己幻化做潘大小姐的，于是乎，她尝试把自己当作妹妹——潘韵和。传闻这潘家二小姐美貌与智慧并存，这不正好跟百合的人生追求一个样嘛。
    但是，这一天上午，耶稣似乎睡过头了。阳光已经漫过了潘家大院那一棵高耸宏伟的大树冠了，迎亲的乐队声却迟迟未能奏响。百合急得快要哭泣，她多不容易了，为了将自己圆润的身体完整裹藏在这一身鲜豔新娘礼服里面，昨天晚餐没有吃，今晨的早餐也狠心省略掉，她忍著，熬著，期盼著能儘快飞扑入颠红怀裡——她确信，那里没有寒冷更不会有饥饿。
    ……
    婚礼小乱
    苦苦等不来，百合再也坐不住。她倏站起身来，就要跑出去。她就是要亲自去问问颠红：你是不是改变主意啦？难道你想反悔？对于一个女人来讲，百合的这些猜想在此情此景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出更贴近实际情形的十万个为甚麽啦。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一切怎麽就这样静**随风而去呢？她就是要亲口从他那里获得答案，而且要确切无误的确定版本。
    “颠太太，你不能自己出去的呀。”
    “莫著急，先生一向做事有分寸，估计是路上遇到些许阻滞，很快就会来的啦。”
    “我已经吩咐小明小红小绿小花前去打探，他们很快就会返来的。”
    这些安抚还是起到很好的缓解作用，百合不好意思的假装自己其实祇是想起来到处走走，看看天气状况罢了，并非如她们口中所言。配合起来的动作，就是百合故作淡定在小庭院瞎转，她的心呀，真的恨不得能长上一对翅膀，飞出这高高围牆，直接空中低飞过任嚣城上空，最好能碰巧降落在颠咋准备好的新房之内，然后嘛，她就寸步不离追随他一生一世了。
    “不得了，隔离潘家大小姐忽然之间发神经啦。”
    “她发她的神经病，我有我的结婚大好日子，有什麽好大惊小怪的？”
    “问题是，她引起附近九条街的交通阻塞，先生的迎亲队伍也被堵在路中心，过不来呀。”
    这还了得？百合怒了，头脑裡立即抛下自己刚才幻想出来的潘家二小姐的虚角色扮演，随即投入到本色出演的全新境界。嫁人对于一个女人来讲，是何等重要的头等大事啊，岂能容忍一个非正常人类扰乱？百合不甘心，她非要亲眼看看，这个潘家大小姐究竟有多麽蛮不讲理——可是谁听说过疯子会跟人讲道理呢？
    “大小姐，你快点落来呀。你身上没有绑好安全带，怎麽可以爬得那麽高去啊。实在太高啦。”
    “是咯，是咯，你这麽喜欢爬高爬低，不如先落返来，我们给你系好安全带，你再慢慢爬高玩也不迟呀。对不对？”
    “喂喂喂，你们快点让开啦，后面已经排好长龙啦。是不是以后都不用交过路费了啊？”
    红当当的百合飞身出来，僕人们怎麽挡也挡不住。她那样鲜豔夺目出现在拥挤街头，居然都未能成功吸引人们关注。心中更加不悦，怎麽说新娘都是人生中最美的时刻嘛，你们这帮有眼无珠的臭男人竟然不识得欣赏，这太不道德啦。百合又气，又恨。追随众人目光扬长脖子，朝隔壁潘家大宅的屋顶望去。
    哇塞，不得了，这个潘家大小姐果真武功了得，居然若无其事直挺挺伫立在整座建筑最高的屋顶上。潘韵怡著一身洁白长裙，纯黑长髮垂至腰间，她的鞋子也是白色。这个造型跟鬼片里头的女鬼非常相似对不对？是的，所有站在潘家大门口，高牆脚下，堵在各街头巷尾的观众们，都高度一致认为，这个外形正是女鬼无疑。百合当然，也这样看待这个曾经的昔日偶像。那一刻，潘韵怡的长髮统统盖住了自己的脸，好似无端来风，这风总能恰到好处将她长又软的乌髮很平顺服贴平铺于她的脸蛋。至于这脸蛋儿会否很惊悚，会不会很影响观众心情，又或者讲，这所谓的脸儿，它到底有没有存在过。
    ……
    好人你为甚麽想不开呢（上）
    “哇，大家快来围观呀，那边有人想不开呀。”
    人群中响起一声大喊，这个报料人根本没有机会暴露自己身份，就被这汹涌澎湃的小伙伴们一脚踩到贴地。
    黑压压调皮小辫子追随风向，浩浩荡荡翻过十二条街。无数个小脑袋像潮水般，从潘家大门口退落来，他们像被某种魔力全力驱赶著，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人人都知道，但却从来不敢走近的地方——圣心大教堂。
    大笨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小辫子齐齐来访，它俯瞰这一大片得閒无事做的八卦一族，发觉这些脑袋瓜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的，也不知道脑壳里头究竟包裹住些什麽物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统一仰起脸，哇哈，大笨钟顿时感动到想要猛力撞击几百下自己的迟钝的身体，骄傲对耶稣讲一句：嘿嘿，看到了吧，这麽多仰慕者，这麽多可爱小辫子，一定是我长得太帅啦。
    当当当……
    大笨钟得意笑起来，空中回荡著，是前所未有的欢愉。眼下这情形，是它根本不曾幻想过的，作为一个有追求的钟，当然万分乐意好好接受仰慕者们充满爱戴的目光。
    这栋半死不活的建筑物，是不是也要迎接属于自己的春天了呢？
    然而，大笨钟的欢呼却成功吓走了一群正在阁楼召开家族会议的蝙蝠，黑压压好多隻，低低从人群头顶一飞而过，掀起一股寒凉十足，携带兽类独特腥味的大卷风。
    呜呼……
    风过留痕，数不清的小辫子随风摇曳，好似很多个小童在跳跃著。这麽多双眼睛，在起风时都眯成一条细缝，仰望头顶忽然划过的一团乌黑，似云层，似光影，似风声，掠过，即随风而去。蝙蝠们低调的生活忽然间受到打扰，无奈之下才要成群飞出去。
    它们多麽担心这个来之不易的居住点，就此一别，即成永别。丑丑的蝙蝠的脸蛋儿，被沉甸甸的忧愁揉皱了脸皮，丑得更明目张胆了。丑，也就拥有了丑的理由。
    在掠过这麽多个生动小脑袋瓜时，每一隻蝙蝠都敏锐感受到了来自于血肉之躯的美味诱惑。可惜，风动，心动，这些都在一瞬间发生又结束。残留在蝙蝠记忆中的也就祇得人类身体独有的美妙气味。谁又会知道，对于这居住在圣心大教堂最高最暗最寒之处的酷酷的蝙蝠们，今天也是第一次与人类有了如此亲密的接触呢？那些密密麻麻，你挨我我挨你的人们，人家根本都没能认出来起风时，头顶曾经有一群乌漆漆的小丑飞过啊。
    大笨钟是知道的，它感觉不妙，气氛不对呀。这帮人，好像不是来仰慕我的帅气哦。但凡一切所谓原本是好的，若出现了不祥之物，那麽这个好的，也就不再是好的了。也就是说，刚刚飞走的蝙蝠无疑是给大笨钟一个提示：啊哈，帅帅的大笨笨啊，其实你真的是想多了。
    “看，屋顶有情况。”
    “不对，不对，那祇不过是一个破钟。”
    “哪有什麽钟啊，那个不是一扇窗嘛？可是，怎麽好像有个东西在动来动去啊？”
    这个令小辫子们深感意外又略带兴奋的地方，果然没有令大家失望。有所发现的结果就是，小辫子们兴致高涨，聚在一起对著伫立在尖顶的十字架指手画脚，这个十字架成为盲目的小辫子们谈论的亮点。
    这边教堂闹得沸沸扬扬，另一边，潘家门口人员一下子自动疏散开去，使路况迅速发生了巨大变化。迎娶新娘的车队终于摆脱拥堵，浩浩荡荡来到。心花怒放的百合，脸带桃花，眼中含笑，顺利坐上喜庆大红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