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七 兰絮有来因 上

    我就说嘛，怎么说话会这么奇怪，果然是有原因。笑丘他们仨还真是好本事，表面上看都是伟光正的化身，暗地里手脚却这么麻利。
    白师姐她们两人似乎是专程来跟我说这些的，来得突然，去得蹊跷。如果不是口袋里还剩了一枚硬币，我还真有些不敢相信。事实上我已经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了，假如每天都活在超出常识的世界里，意外成为常态之后，应该没多少人还能坚信曾经信奉的真理。
    人是最善变的，自私而怯懦。人从来没有改变过环境；不同的环境造就了不同的人，同时还禁锢着他，折磨着他。我还红尘内外游走，发现了禁锢却也无能为力，这种痛苦和悲哀还要远大于不自知者的难堪其忍。
    第二节早自修，我仍然迟到了。虽然教室里还有好几个空位，可是老师却已经到了，所有的理由都变得苍白。
    他没有批评和追究，只是让我赶紧进教室，不要影响他人也不要放松自己。
    翻开课本，仍然是“独立寒秋”，但现在我也烦了，于是盯起了“大雨落幽燕”。早自习向来很压抑，而且还得排除同学的干扰。总有些人是以最大的恶意来读书的，哗众取宠尚不能概括其卑劣行径。对教材的编写，我也有些保留意见，但再怎么贬低，总不会是一无是处的。
    学校所学都是当世显学，如果将这些大才都给埋没了，那也只能是活该被埋没。我的英语还没有及过格，也只好一笑而过。如果真有才能，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如果将自己的平庸归罪于学校、老师、教材，那这人本就是平庸的人。我不想承认自己平庸，因此我不敢指责旁人，即便时常会幻想取消英语考试……
    空位置上逐渐有了来人，老师仍然没有指责和批评。事实上我们根本不必如此惴惴不安，因为学校的规定或者说教育局的规定，都没有提到过早饭后还得上一节早自习，更别提中午还有两节午自习。
    可是在别人都在维护这样不成文的规矩时，它的力量会变得无比巨大，比强迫的力量更巨大。甚至于我们自身也并不排斥，一面哀叹咒骂，一面遵守这样的规矩。
    不是所有的同学都在教室里，有两个还站在走廊。他们不能进教室，因为早饭还没有吃完。保安不会总是把着大门，他们等了很久才得以出去——热干面和小笼包是胡同里的，虾饺远在黄商那边。这两人简直是为了美食都疯狂了。
    我真是服了他们，这么远的路这么短的时间，值得么？
    这香味真是沁人心脾啊，比江堤上的夜风更舒适，比课本上的锦绣文章更清新。我不觉得饿也不觉得饱，那是否意味着还能吃上一大碗呢？口水又快要流下来，馋虫已经被勾动，课本上的一个个文字都变成了包子和面条，我再也无心读书了。
    馋是不随我的意志而转移的。我能管住口水，使其不淌下，可是管不了那颗飞到大街小巷中寻找美食的心。就算勉强自己不去想，也斩不断欲念。
    现在总算有点劫数的意味了，贪嘴不是罪，可我现在已经超过了度，已经差不多是一种病态。而最可怕的是，这种病态是没有药可以医的。它已经影响了我的日常生活，甚至还在侵蚀我的神志。
    那几个同学都吃完早餐回到教室了，我还沉浸在对美食的幻想里无法自拔。甚至自习结束老师拍了我的肩膀，我都没有发觉。
    “古月的父亲打电话过来请假了，还说要好好谢谢你。昨天的没上的课，要多问问老师和同学，学习不能落下去……”
    老师苦口婆心，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只好低着头连连答应。
    “不要畏难，不要藏拙……”
    他又说了很多，直到预备铃打响才匆匆让我进教室。我除了“嗯”之外就没有其他的话了。会不会很不礼貌？我感觉很对不起老师。不过话说回来，古月父亲的电话实在是蹊跷，背后肯定有问题。
    而这样想着想着，我又有些想吃东西了。只有五毛钱，实在不行去买一袋辣条！
    下课后很多同学都开始吃零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学校竟然提倡吃零食了。据说是因为脑力劳动能量消耗大，得吃点东西补充一下。这理由很新奇，听起来也很可笑，可偏偏也算有道理。
    牛奶是值得提倡的，但是“三聚氰胺”让大家心有余悸，近来已经没人喝牛奶了。鸡蛋是个好东西，可惜味道太大。所以现在喝豆奶和豆浆成了风尚。至于吃的零嘴，种类太多我没有注意，好像坚果比较流行，水果不嫌麻烦的话也还不错。当然，辣条是永不会被忘却的，不管它的营养和口味如何，总得有点刺激给生活增色。
    这才第一节课，大家就开始吃东西了。那第二节课下了可怎么办？
    我在桌上趴着，食物的香味让我都快要产生幻觉了。不是有规定不能带早餐进教室吗？教室是学习的场所，不是餐厅啊！暗暗拿定主意，下节课一定要买点东西吃。
    明知不健康，明知不安全，可是再垃圾也无所谓了。我只有五毛钱，而且我确实认为那是美味。
    这一节课简直是煎熬。粉笔在我眼中跟奶棒没有什么不同，我甚至一度想去咬几口。
    终于挨到下课铃响了。老师刚一走出教室我就往外跑。这一刻，我超越了博尔特。
    “站住！”有人挡在了我面前，是个女孩儿。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这速度真有些骇人。
    “下课了，我急。”
    “就两分钟，你先坐回去。我很快把它说完。”
    咱们班班长不是华仔吗？他还四平八稳地坐着着呢。“两分钟你替我洗裤子。”我调侃了一句然后准备硬闯。
    华永华把我拦住了，他偷偷小声对我说：“她是班上的团支部书记，刚上任的，给个面子。”
    我随着华永华站到了旁边。
    “大家都很急，那我就长话短说了。入学这么久了，团费该交了。”
    “哈哈，鄙人是九八年的老少先队员，团还没入，不用交。”我突然觉得浑身舒坦。
    “不管入没入，先统一交钱。”女书记说。
    “我抗议，你这是污染我团，这是不良风气。”我喊道，同学们开始起哄，场面有点失控了。
    “那你以后入不入？就你话多。”
    我：“入，肯定入。没入成我可得找你。”
    “就这么交钱了？”我悄悄问华永华。他轻轻点了点头。
    “你就直接说交多少？”
    “前面的都不算。交一个月的，每人五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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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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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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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