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七 病树前头春 下

    形容别人力气大，一般人肯定知道什么叫力能扛鼎，西楚霸王的名声可以说是够响亮了。但能拉开弓也是需要相当大的力气的，比如古人所谓的“能开三石之弓”。我不知道这是几石的弓，只知道自己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弓弦没有一点被感动的意思。非但如此，弓弦就如同一把利刃，直想切进我的肉里。
    这样锋利，肯定不会是牛筋，难道是钢丝？猛一摇头，钢丝怎么配得上这样的弓！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射箭的人手上应该会戴个扳指。这样一来可以保护手指，而来也容易控制弓弦。后羿除凶时曾得到过一个扳指，对于箭手而言，一枚好的扳指等于四分之一的生命。
    扳指的模样跟戒指差不多，用起来跟顶针也相似。我四下一看，居然完全没有任何相似的东西。“怎么没有扳指？学弓箭还不用扳指，你们真是专业的？”
    古月信手取了一张弓，两手在弓上摩挲，就像一个大色狼试探着触碰人家姑娘。“扳指是多余的，想学真本事就不该用它。”
    我有些不服，反驳道：“不管干什么都是应该循序渐进的。就像弹古琴，功夫没到肯定得用假指甲，功夫到了用真指甲自然没有妨碍。射箭不也是一样么？功夫不到就要带扳指，等功夫到了要求更高了自然就不戴。”
    古月想了想说道：“你说的是普通人的道理，修行人的道理不是这么算的。不用扳指可以跟弓直接接触，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还有这个讲究？你没忽悠我？”古月这几天像是学精了，他的话我不能深信。
    古月将手伸直，弓悬于身前，缓缓说道：“练弓箭一般是站着的，同时锻炼形神，比一般的静坐法门要高得多。其中有个诀窍叫做‘引弓行气’，我正巧要用这个法子调养。‘引弓行气’也分两种，一种是拉弓节奏与呼吸节奏一致，这样调身与调息相互促进，能省下不少气力；另一种是弓引而不发，保持静止，精神内守之后不会刻意拉弓，但元气自然勃发可以把弓拉开，这样一来弓拉得越稳定，操控元气就越精细，元神也会洗练得更强大。”
    我小心将牛角弓放回架子上，没好气地说：“你别说那些虚的，我也是识货的人，你比划个架子，这点眼力见儿我还是有的。”
    古月笑了笑，而后摇了摇头，但是没有说话。只见他一使劲，弓弦就被拉动了。他拉弦与旁人不同，他的动作特别慢，就像是慢动作镜头一样，弓从新月到满月足足用了十几秒钟，我看得都快要急死。而相应的，他拉弓无比的稳，双手没有丝毫的抖动，弓身也没有丝毫的抖动，就像没有遇到一丁点阻力。他哪里有开弓的力气，那小身板连我都不如呢。但眼前的一切偏偏又发生了。.
    他将弓拉开后就保持不动了，随后眼睛也闭上了。呼吸之间，腹部鼓起，这明显是腹式呼吸。说来奇怪，他的手一点都没有受到呼吸影响，还是非常稳定。那双手都不像是他的，我盯了好久，居然连一点颤动都没有。这实在太反常了，不管是否有心，手是不可能不颤抖的，不信可以伸出手看看，摊开手掌，手指总会有点动静。
    一个不注意，古月就有这样的本事了，我还真是有些嫉妒。回头非得让他请客不可，专捡贵的点。
    他这一运功可就收不住了。等了好久都不见他睁开眼睛。入静也分很多类别，有内有外各有玄妙。有的入静对外界的风吹草动一清二楚；有的则深入内心，对外界一无所知；还有的一切如常却偏偏不能轻易动弹。我不知道古月的静是哪一种，反正他既没有理我，也没有动弹。
    见他一时半会儿也不打算收工，我便不去理他，正好也避免了干扰。但在这儿我觉得很压抑，毕竟自己是客人。东西也不敢随意触碰，古月入定之后，满屋子的弓箭都在保护他，对我也颇有敌意。束手束脚躲到一边，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古月，我先走了啊。你好好养伤，以后可千万别干那蠢事了……”我好像也变得絮絮叨叨起来。
    他当然没有回应，我出去了，顺手合上了房门。天色还早，但课是赶不上了，我又一次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套用一句很庸俗的话——只觉得天下之大，无容身之处。这种感慨当然是与中二病有关的，可我偏偏想起了它，而且不能轻易打消。
    学习不好，修行不成，还不懂如何取悦他人，我这样的人又能去哪儿呢？
    远处有个快餐店，老远就闻到了香气，可惜我囊中羞涩，连一份盖饭都吃不起了。省着点用，每顿吃馒头还能吃到饱，一旦想祭一下五脏庙，那就得做好饿死的准备了。
    是我已经饿晕了么？怎么走了这么半天，店子离我还那么远？我放缓了脚步，慢慢地挪了过去。可不知为何，距离却一点儿也没减少。
    大惊之后，很快就镇定下来。我又被人盯上了，是个高手，这样诡异的法术难道是某种困阵？
    “是谁？滚出来！别装神弄鬼的！”我大喊起来。
    寂静一片，比墓地还静，只有我的声音还在飘荡。“好！你不出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样的情况我只有一个办法了，一次深呼吸，我开始念咒语“弟子头顶三十三天……”
    “我出来了，你不用念。”一道黑影落下，站到了我的面前。
    我大吃一惊，这人我认识，我们打过不少交道。“把你的同伙叫出来吧，你是学武功的，哪里会这些法术。”
    “就我一人。”黑衣人淡淡说道。
    “怎么可能！”我惊得都要跳起来。
    “真武不二，到了这个境界，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各门各派的传承，学到此处就可以发觉最本质的东西是相通的。僧道可以习武防身，武人可以施展法术……”黑衣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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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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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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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