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七 病树前头春 上

    话音未落，前辈纵身一跃，如同一支离弦的箭撞向了窗户。窗帘抖动了一下便不见了前辈的身影，我紧跟了过去，掀开窗帘一看，窗户居然是关上的。也不多想，赶紧把窗户拉开，窗外哪还有前辈的影子。
    前辈这样紧张，我可别又闯祸了。柳扶风出身武林世家，身份背景不比笑丘差。他肯挺身而出，纯粹是因为把笑丘当成兄弟，他们俩是永远的朋友又是永远的对手。我早该明白的，以柳扶风的身份地位，那样小心传出的消息必然有相当的分量。
    龙女的确是将消息传了出去，那消息究竟是落到谁手中了呢？她昏迷不醒，有些事已无从查证。至于手机上的记录，敌人应该不会蠢到留尾巴，只怕再去追查，结果只是个空号。
    如果柳扶风真有什么事，我下半辈子只怕要活在无尽的悔恨之中。现在又只有祈祷他吉人天相了。
    “你在这儿休息么？我陪你一起吧，等会儿再走。”古月也已经走到了我身后，我转身对他说道。我很担心他的安危，同时又有些害怕离开。一来有很多人我不敢面对，比如各位师兄师姐，再比如学校的老师同学；二来我还有些担心自己的安全没有保证，虽然笑丘的祖父已经出山了，可教授古月箭道的前辈也是绝顶高人啊，能让他这么紧张，事儿肯定不小。
    “亏损的元气已经差不多恢复了，但要全好还得静养。我还是在这儿引弓行气吧。”古月说道。
    我坐回了椅子，见茶壶很随便地放在桌上，就顺手拿了起来。入手很轻，好像是空的。但我这会儿长记性了，没想着打开看看。可惜往杯中一倒，居然是涓滴不剩。果然得看缘分，这灵茶也不是谁都能喝的。
    放下茶壶我黯然长叹，而古月却在一旁笑话我。我只好装作没看见，转而去看馆中的弓箭。
    “古月，前辈的名讳方不方便告诉我？到现在我见过那么多前辈高人，可是称呼全是前辈，要是两位前辈站在一起，我喊一声，都不知道在跟谁打招呼。”我对古月说。
    古月：“你不是从来都不问别人的名字吗？咱班上四五十个人，这么久了你能叫出几个名字？”
    “这不一样。”我激动地反驳。“有些人结交也没意思。比如班上的人，你掏心掏肺，他们谁会理你？哪怕你死在他们旁边了，他们都不会搭理一下。人与人之间的冷漠无过于此了。而有些人，我不问是因为不敢问。他们都是修行高人，我哪有说话的份儿。”这话一说开，就有些酸溜溜的了，我还真不是有小情绪。
    “我以为你知道的。”古月有些惊讶了。
    “废话！那是你师父又不是我师父。我这才第二次见呢。没人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喊了声‘那前辈’吗？”古月笑着说。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那就是个语气词，你以为我是说前辈姓‘那’？不是，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不要告诉我前辈真姓‘那’。”
    “前辈真姓‘那’。”古月板着脸说道。他刻意装出一副钢板脸的样子，面无表情但其中分明藏着笑意。
    “别以为我好骗，你这小心思还浅得很，回头多读点书去。起码《百家姓》里面就没有‘那’吧。也许真有这个姓氏，但你能举出个例子来么？”我一眼就看穿了古月的小心思，这么无聊的玩笑也只有他能看出来。
    古月：“杜老先生也姓‘那’，就是杜笑丘的祖父。”
    我不解地问：“怎么说？”xiь.co
    “老先生从军时一刀成名，那是天下无双的刀法，没有人不惊叹的。正是那一刀将武人的地位提高到与佛道平起平坐。在这之前，习武之人想体悟到更高深的境界，除了机缘巧合便是生死搏杀。是杜老先生走出一条通路，指引武者修行，所以他的名字就教‘那一刀’。”古月缓缓说道。他的语气和神色都很特别，莫非他对杜前辈很敬仰？
    “所以你师父名叫‘那一箭’？”我斜着眼看向他。
    古月听了很高兴，很自豪地回答：“是的。”
    合着他根本没听明白我的意思，难道我表现出的鄙夷还不够明显？“我是问本名，没问诨名。你说这些干嘛。”
    古月：“师父复姓东方……”
    我赶紧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越来越没谱。我以后还是称呼他前辈吧。你还越玩越起劲了，回头要让各位前辈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背后非议前辈高人没准儿已经被记住了。”
    古月讪讪地笑了，还在争辩说：“本来就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像只蚊子。大概是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吧。
    我起身摸了摸架子上的弓，只觉得每一张弓上都有着莫名的气息。这些弓就像是活物一般，都有着自己的生命。好在它们并不排斥我，否则我根本在弓箭之前连动都不敢动。
    “之前你没有用弓箭，演示得不清楚。现在有弓有箭还有靶子，要不你再试一试？”
    古月面露难色：“我现在大伤初愈，不能用力啊。而且形神不能相合，就无法跟弓箭正常沟通，那样就跟普通人射箭没有区别了。”
    “拉倒吧你。”我笑着说。“让你演示还推三阻四，是不是不想让我看到真本事？没有弓箭都能射出来，有弓有箭反而不能看了。是不是怕露馅儿？前边儿都是忽悠吧。”
    古月赶紧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别急，我就开个小玩笑。先好好养伤吧，别弄成了大毛病。这些弓箭可以用吧，我想试一试。”
    “你啊。随便用吧，反正你也弄不坏。”
    我兴高采烈地比划起来。这些弓可都是稀罕东西，都是可以算艺术品的，都是老古董。看着就感觉很特别，何况是用手摸。
    那就每一张都试试。我信手拿起了一张牛角弓，还真是沉啊，虽然拿得动，可手却怎么也伸不直。再试一试弓弦，实在是太紧了。我感觉很尴尬，因为弓弦纹丝不动。
    千算万算，没有料到自己根本没有开弓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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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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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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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