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舞铲阶级

    夜深人静之时，王政正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伫立于这个许久没来过的地方，手里握着铲子，指关节都捏到泛白。
    耳边断断续续的风声就像呜咽，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动手啊。”她身边明明空无一物，却发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仔细看去，才勉强可以看到一个人型的轮廓。
    王政咬牙道：“我知道，不要催我。”
    但她依旧抓着铲子，脚下一步也未动。
    王政其实有点后悔大半夜地跑到公共墓地来，现在就连她也忍不住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
    “大小姐，拜托心理建设这种事情在来的路上就做好可以吗？”透明人身形一动，方才与周围环境完美契合的躯体边缘就流动起来。
    它直接从眼下的墓碑前拿起一只刚摆上的新鲜雪梨，咔嚓咬了一口。
    被它咬掉的那部分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并没有在它的透明身躯里显现出肠胃消化的效果。
    “喂！这是我刚放上去的祭品！”王政气道。
    透明人咔嚓又咬了一口：“哎呀心意到了就好了嘛，你就是放坏了它也吃不到的。”
    王政还是狠狠瞪了它一眼，这种事情自己当然清楚！
    再怎么说自己也接受了十多年的唯物主义教育，如果忽略掉最近遇见秦陵之后发生的事情，生活看上去还是很正常的……
    才怪！
    到现在她的世界观已经完全被颠覆了。
    不管有没有用，总之祭品她准备了，权当是用来赔礼道歉的，至少能让她安心一点，减轻些愧疚感。
    毕竟等会要做的事情看上去似乎不是那么友善。
    “小布，对不起这些年一直很少来看你……”只是开了个头她就说不下去了。
    呜呜的风声从各个方向吹来，就像在应答。墓碑前燃烧的红烛明灭不定，王政抓着铲子，总觉得有那么点心虚。
    墓碑上贴着一直拉布拉多犬的正面照，咧着嘴半吐舌头，就像在笑一样。
    “别费事了，越拖越麻烦，等下万一被谁看见了怎么办？”
    “大半夜哪有人来墓地……”
    “你不就是吗？更何况，出现的也不一定是人哦。”透明人又咔嚓咬掉一大块雪梨。
    王政气得一跺脚：“喂！”
    透明人看也不看她，“是你自己说要亲手挖开的。”
    王政沉默下来。
    没错，至少这件事非由自己完成不可，当初的第一捧土也是自己填进去的。
    她稳定了一下情绪，不再磨磨蹭蹭，径直走上前，踩在外围石砖垒砌的圆圈上，小小的土堆被围在坚硬的石砖中央。
    ——里面，就是小布的尸骨。
    她举起铲子，深深地插入泥土中，用力铲出一抔土。
    只要开始动手，恐惧就被暂时忘却了，王政只是一铲又一铲，越挖越深。
    “咚……”
    终于铲子碰到了硬物，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夜晚的温度很低，但她还是出了一身汗。
    接下来就不是她一个人能完成的事情了，她呼了口气，放下铲子回头准备呼叫支援，身体却僵硬在了原地。
    透明人不见了。
    风一吹，只觉得背后冰凉一片。
    “……别开玩笑。”王政低声道。精神高度集中之下，一时间连五官感知都似乎更敏锐了一些。
    晚上视线不好，如果透明人不动的话，确实某种程度可以达到隐身的效果。
    她努力分析眼前的景象，希望能发现其中不协调的地方。“如果你敢耍我，我一定会让钱瑭夕姐姐给你好看。”
    虽然实际上和钱瑭夕的关系并没有这么亲近，可这并不妨碍她扯虎皮做大旗，透明人正是因为受到钱瑭夕的指派才会同意陪自己出来。
    而既然已经来了，就根本没有必要临时再玩这种无聊的恶作剧。
    在她的判断里，不应该有这样的变故。
    但是，眼前并没有透明人的身影。
    “咚。”
    手里的铲子不小心又磕碰了一下，她提起了一点。
    “咚。”
    王政的动作顿住了。
    “咚。”
    明明没有碰到别的地方，响声还是不断传来，它维持着一定的频率，就像心跳。
    耳边是呜呜的风声和沙沙的落叶声，但那些都无法掩盖土坑中的动静。
    “咚——咚——”跳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切，仅剩的薄薄一层覆盖于其上的土砾微微晃动，仿佛埋在下面的东西随时就要从土里蹦出来。
    王政想逃走，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她双手捏着铲子的木柄，抓得越来越紧。
    “嘭！”昏暗光线中忽然一大团黑影掀翻土砾窜了出来，王政无声地尖叫，胡乱挥起手中的铲子一把拍飞了往她脸上撞来的东西。
    那东西掉在坑外的地砖上，没动静了。
    王政闭上眼睛好一会儿，也没听到别的什么响声。
    睫毛颤动，微微睁开，一座小巧的棺木大开着摆在眼前，棺盖不翼而飞。
    她当即心中“咯噔”一下。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里面是空的。
    她从口袋里摸了好几次才成功把手机捞上来，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一直在发抖，使不上劲。
    不久后，手电筒亮起，照射出棺木里的景象。
    外观一点也没有陈旧和腐蚀，不像已经下葬了十余年，反而像簇新的一样。
    而且，里面也没有任何盛放过其他东西的痕迹。
    比如说，狗的尸体……和银色的口哨。
    她借助铲子，从土坑里爬了出来，然后在墓碑旁边看见了刚才飞出来的黑影的真面目，就是一块棺材盖。
    要确认的目标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把土填回去，然后就可以离开了。
    王政有点急躁，她将周围的土一铲一铲填回去，虽然没有透明人善后，肯定会留下痕迹，说不定会吓到第二天早上来扫墓的人，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等回家了再找钱瑭夕帮忙好了。
    没问题的，这点事我还是能做好的。她尽量安抚着自己的情绪，屏蔽掉纷乱的念头。
    “阿政。”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但这个称呼又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到她已经不记得上次听到是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