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真理与物理

    人祸？
    这两个字，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众人心中混沌的迷雾！
    他们猛地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着赵琰。
    天灾……是人祸？
    这又是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赵琰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继续说道：
    “就以此去年刚刚经历过的河南灾情，黄河泛滥为例！”
    “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家园尽毁，田地被淹！在许多人看来，此乃黄龙发怒，天降浩劫，是为天灾，对也不对？”
    众人下意识地点头。
    自古以来，黄河水患，都被视为天灾。
    “但在本王看来，这就是人祸！”
    赵琰的声音陡然提高！
    “殿下，此言何意？”
    程瑜等人小心翼翼的问了起来。
    “本王问你们！为何黄河泛滥，几乎年年遭灾的，都是河南北岸的百姓？你们以为，仅仅是天意如此吗？！”
    不等众人回答，赵琰便自问自答，揭开了那个残酷的真相！
    “错！”
    “黄河之南岸，那些最为肥沃、位置最好的土地，都掌握在谁的手中？！”
    “是那些世代簪缨的世家大族！是那些富甲一方的士绅豪强！”
    “他们有钱！有势！有人！每年汛期到来之前，他们会动用一切资源，不惜代价，加高、加固他们自己土地所在的南岸河堤！”
    “甚至……”
    赵琰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有些丧尽天良之辈，为了确保自家万无一失，还会暗中派人，在北岸相对脆弱的堤坝上，掘开决口，以分洪水！”
    “南岸固若金汤，堤高坝厚！”
    “北岸年久失修，堤矮土松！”
    “滔滔洪水，汹涌而来，受南岸坚堤所阻，无处宣泄，自然会如同脱缰的野马，冲向地势更低、堤坝更弱的北岸！”
    “北岸的百姓，他们的房屋、田地、身家性命，就这样成了替罪羔羊！成了南岸权贵们牺牲的对象！”
    “现在，你们告诉本王！”
    赵琰猛地一拍讲台，声震四壁！
    “这，到底是天灾？”
    “还是人祸？”
    赵琰的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黄河泛滥，竟是人祸？！
    南岸权贵，为了自家安危，竟不惜牺牲北岸万千百姓？！
    这个真相，太过残酷，太过血腥，也太过……颠覆！
    学堂之内，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骇然，他们看着站在讲台上，神情冷峻的年轻郡王，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这位殿下，不仅要挑战他们对自然现象的认知，更要撕碎他们对“天灾”的敬畏，直指其中隐藏的龌龊与罪恶！
    程瑜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引以为傲的“天人感应”之说，在赵琰这番血淋淋的“人祸”剖析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可笑！
    赵琰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刚才那番话，足以在他们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但这还不够！
    他要的，不仅仅是让他们认识到“人祸”，更是要彻底颠覆他们固有的思维模式！
    “本王今日说这么多，并非只是要告诉你们，黄河泛滥的真相。”
    “本王要说的，是希望诸位，能够从今日起，学习本王的这一套理论！”
    “什么理论？”
    有人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赵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一套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事实去验证，用实践去摸索的理论，一套摒弃虚无缥缈的臆测，追寻事物本来面目的理论！”
    他伸出手指，指向那些之前展示过的图纸，指向窗外忙碌的工地，指向远处开垦的农田。
    “你们要去观察水的循环，去研究风的成因，去思考雷电的奥秘！”
    “你们要去分析为何堤坝会溃决，要去计算如何加固才更有效，要去探究如何疏浚河道才能防患于未然！”
    “你们要用现实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迹，来证明这世间万物的真理！”
    赵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而不是抱着那些故纸堆里的陈词滥调，去解释一切！”
    “更不是将一切无法理解之事，都归咎于虚无缥缈的天意！”
    他的目光如炬，扫视着每一个人。
    “至于你们坚信不疑的那套‘天人感应’……”
    赵琰的嘴角，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丝讥诮。
    “还是趁早忘掉吧！”
    与此同时，台下的众人，再次陷入了震撼之中。
    赵琰竟然将儒家传承千年，被奉为圭臬的“天人感应”之说给直接否定了？
    这……这简直是疯了！
    所有人，再一次被震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有人忍不住在心中哀嚎。
    殿下如此口无遮拦，难道就不怕上天降罪吗？就不怕神明惩罚吗？
    更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
    殿下可是皇族！是大齐的郡王！
    皇家的统治，不正是建立在“君权神授”、“天命所归”的基础之上吗？
    否定了“天人感应”，否定了“天意”，那皇家的特殊地位，又该如何解释？这岂不是在动摇国本？岂不是在自己否定自己？！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赵琰再次冷笑一声，带着一丝嘲弄开口。
    “怎么？觉得本王大逆不道？觉得本王在亵渎神明，动摇国本？”
    他环视众人，语气更加锐利。
    “那本王再问你们一句！你们人人都说老天爷，人人都敬畏上天……可谁，真正见过老天爷？谁，能指着天告诉本王，它到底是什么样子？它又在哪里？！”
    赵琰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没有！谁也说不出来！”
    “既然谁都没见过，谁都说不清，那为何要将自己的命运，将这天下的兴衰，都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身上？！”
    “本王今日，就是要让你们相信！”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声音铿锵有力，响彻整个学堂！
    “这世上，没有什么所谓的天灾报应，更没有什么命中注定！”
    “有的，只是我们能否认识规律，能否掌握规律！”
    “有的，只是……”
    赵琰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人！定！胜！天！”
    人定胜天！
    这四个字，比之前的任何话语都更具冲击力！
    程瑜等人，只觉得头晕目眩，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们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被碾压得粉碎！
    人，怎么可能胜天？
    自古以来，人类在天地伟力面前，都如同蝼蚁一般渺小！
    敬天，畏天，顺天，才是生存之道！
    这位郡王殿下，竟然要让他们相信“人定胜天”？！
    这……这简直是痴人说梦！是狂妄至极！
    可是……
    看着赵琰那笃定自信的眼神，听着他那不容置疑的语气，他们又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程瑜这些饱学之士，自然听出了赵琰话语背后更深层的含义。
    这位年轻的郡王殿下，是要彻底斩断他们与过去的思想连接，要他们摒弃儒家千百年来的核心理论！
    这不仅仅是学术上的争论，更是意识形态的彻底革新！
    可问题是，革新之后呢？
    如果否定了“天人感应”，否定了“天命”，那皇权的正当性何在？统治的根基何在？
    没有了这套理论，如何约束臣民？如何维护稳定？
    难道殿下就不怕天下大乱吗？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赵琰的真实意图。
    这位殿下，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