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身为男仆的日常（六）

    这样的餐间交谈是闻人银屏与邵雀一两人交流的重要环节，是已经保有了数年时间的习惯。
    不过在本家时，因有悖主仆之礼，如此交谈通常不被允许，只有在无人的情况下，这样的交谈才能成为可能。从本家搬出后，这样的机会倒是多了不少。
    “闻人铄言的母亲闻人希并非领导宗族谋划的最佳人选，所以其女也必不被允许在本家居住，大小姐现在搬出来其实并非是好的决定。”
    “本家内部人员还是较为认可大小姐您的能力，也愿意成为您的羽翼。为了赢得最后的胜利，领导人本身的能力不必过分突出。相反，与其与闻人铄言纠结于个体能力这一点，倒不如扩大自己的影响范围，个人绝不是团体的对手。”
    “因此援军的质量才是战争能够胜利的最重砝码。”
    “苏浅此人软弱不堪，心无大气，却能够让闻人铄言获得来自政治上的一股力量，大小姐也应当细思量这其中的关系才是。”
    身为大小姐的管家，邵雀一自然是站在大小姐这一方的人员，并以自身的智谋为其服务。
    大小姐日后若成功，某天会记起他邵雀一的功劳也说不定。
    虽然成功的可能性不太大就是了。
    抿了抿嘴，发觉大小姐似乎想要讲些什么，邵雀一连忙收声。
    “你讲的这些我都是了解的。只是，一一你为什么能这么自然地摆出一副教训我的姿态啊？”挠挠头发，女孩仰起脖颈，看向那站在自己身前的邵雀一。
    “这也是老管家教给你的？”
    “当然不是……”
    “是吗。”
    “那么刚刚，你是不是就有些逾越的意味？”
    刹那间，神色，连带着屋内的温度，逐渐冷了下来。
    只能说不愧是大小姐。
    刚刚还是一副无辜女孩模样，下一秒便换了气质，冰冷的如西伯利亚吹来的冰霜，由内而外的散发，一层又一层地向邵雀一发起冲击，铁与冰铸成的盔甲包裹在战马之上，如当万军之势。
    “不，我想大小姐误会了。”邵雀一看向对方墨色的眼睛，淡淡开口。
    这，便是独属于他的优势。
    也就是，即便大小姐的精神威压再足，也不足以使邵雀一的精神产生半点动摇。训练到这种地步的原因有很多，一方面是因为他已服侍大小姐近十年；另一方面，则在于大小姐那天生神力，已经近距离接触过死亡的邵雀一已经很难在精神上被摧毁。与其在“威压”这方面大费周折，倒不如直接以武力压迫更为见效。
    因为短时间内肉体的疼痛可以确确实实看到死神的脚印。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人类的肉体神经细胞丰富，神经末梢发达，但若是短时间内疼痛过于剧烈，那么大脑就会自动切断受攻击部位的刺激传导，严重者甚至会产生一定程度的幻觉。
    这就是所谓的，死神来了。
    只不过，这是文明世界，并不提倡使用物理攻击。
    “是吗。”女孩轻笑两声，眼睛中飘满了名为“provocation”的单词。“我命令你跪下。”
    “是。”
    “双膝。”
    “...明白。”
    无法违抗，即。
    闻人银屏的真面目。
    如果把大小姐看作是无害的女生，那将大错特错。能够在这样一个竞争激烈的氏族中奋力杀出，闻人银屏必定有其傍身之道。
    虽然在邵雀一眼中的女孩还有或多或少的恶习，但无法否认的是，不论是依靠精神上的压迫亦或是武力上的斗争，闻人银屏已然在同年龄段发展出了属于自己的团体。
    在学校也是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也就是说，是完美女孩。
    但与之相对应的，闻人银屏是个深度抖S。
    “虽然我对一一你非常喜爱，但也不代表着可以逾越篡权。同闻人铄言之间的竞争，我自有细细把握，一一需要做的只有好好服侍于我而已。其它的，与你无关。”
    “懂不懂？”
    “叫我主人。”
    “是，大小姐。”
    紧咬着牙，讲出这话后的邵雀一面目狰狞起来，因为对方随时都有可能过来给自己一jio。
    事实也确实如此。
    或者说，这说不定才是对方真正的目的。
    力道不重，但大小姐还是气愤的，但画风已然恢复了正常状态，不等邵雀一起身，便一头钻进了浴室。
    “我讨厌不承认主人的一一！”
    邵雀一听到了浴室里这样的叫喊。
    换做平常，他可能会在内心嘲笑闻人银屏的呆瓜，但是现在，他却再没有了力气去玩这样的斗嘴游戏。
    跪坐在地上，看似镇定，但邵雀一的背部实际上早已被冷汗打湿。短短几分钟，大小姐武力上的威慑便足以使自己失去行动的力气，以至于直到对方沐浴完毕，邵雀一都处于一种呆坐的状态。
    这是物理上的差距。
    许久，大小姐从浴室内探出了头。
    “哇偶，鸭子坐欸，一一好可爱。”闻人银屏的双眼闪烁着奇怪的光芒，裹着浴袍从浴室门口冲向了邵雀一，微笑着蹲在了男生面前。“干嘛坐在地上呢？来，去我床上——”
    “大小姐，对管家发动袭击可是违法行为。”
    面无表情地，邵雀一开口道，抑制着语气中不不时飘过的变声。
    “欸，违法了啊，那可就难办了。”女孩俏皮的声音顿了顿，指尖抹上了邵雀一的嘴唇。“难道是，一一害怕了？”
    “没有！”
    “欸欸欸，别急着否定嘛，你别着急。”嘿嘿一笑，那人站起了身子，墨色的眼睛里渗着绿色的轨迹。“看来一一也不过如此呢。”
    “小管家先生。”
    说罢，那人便转身回了卧室，心情似乎相当不错，只留下了邵雀一一人在地上大口地喘气。
    小管家先生？
    这就是究极抖S的坏处，一旦被对方抓住小辫子，许多恶毒的精神攻击便会接踵而来直到精神破防。
    待对方回到房间许久，邵雀一的双腿才稍稍恢复知觉。
    麻木的肢体像是大树被砍掉的枝干，如果不是自己对于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有着极为清楚的记忆，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犯下什么错误而被截肢了。
    幸运的是，没有。
    大小姐耍小脾气而已。
    不服从管教，难怪老管家指导闻人银屏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到如今这差事落在自己头上，简直就像是脖颈上悬挂的刀斧。
    刚刚那股力道并不算重，却让邵雀一产生了一股面对死亡的既视感，贫弱的身体素质让人心忧。
    不过总而言之，既然自己“幸运”地活了下来，继续为大小姐服务这一点便没有发生变化。
    目光从自己这已然恢复知觉的双腿移向餐桌，看着那餐桌上大大小小的盘碗，邵雀一才发觉还有这么一大摊子需要自己收拾。
    更严重的是，因为刚刚搬来枫树园不过一个月，导致洗碗机还没有在购买的考虑范围内，也就是说，自己虽然提早打扫好了房间，却已然无法空余出赋闲时间。
    被自己节约出的时间将会交给无聊的厨房清理工作，而睡觉的时间则可能会被进一步压缩。
    真是——
    糟糕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