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捏造

    捏造
    这一夜，慕容墨琰没有来。晨雪知道，其实她也怕他来，因为自己这个样子，真的没办法面对他。
    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就这样没有了，好像有五个月大了吧，再过几个月，就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小生命了，可是现在呢，就因为她的鲁莽，被扼杀在娘胎里。
    别说慕容墨琰不会原谅她，就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她永远都记得，慕容墨琰将她推开时，眼瞳里的恨意有多浓厚，恨不得她从此在这个世界消失了般。
    她没有忘记，他将她拉开时，是用了多大的力，就像……她在谋杀他的孩子，被他发现了要阻拦一样。
    还有，那些宫女们经过她身边的窃窃私语，异样目光。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没有忘记，也忘记不了。
    只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以为那个身材矮小的女子就是娉婷，她只是想要阻止娉婷乱说话而已。
    可是，错误还是造成了，而这个错误，还是不可挽回的。
    这一夜，晨雪没有合过眼。天一亮，她就迫不及待地奔去了婉淑仪的长春宫，却被一名太监拦住了：“娘娘，对不起，皇上吩咐过了，任何人都不许进去打扰婉淑仪休息。”
    任何人？其实只是她一人吧。晨雪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脚步微微踉跄了下，却还是推开了太监的手：“本宫想要进去，谁也拦不住！”
    “娘娘……”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晨雪不由分说就冲进了婉淑仪的正殿，四目看过去，一个男人正坐于床前，温柔地执着婉淑仪的手，眼底的柔情，是她从来都没有看见过的。
    “皇上，皇后娘娘她……”
    “你退下吧。”慕容墨琰头也不回，挥挥手就斥退了后面的太监。
    晨雪脚步顿了顿，见婉淑仪将脸侧过一边，连看她一眼都嫌，心底一阵酸涩不已，连她都觉得自己是故意的。
    “臣妾参见皇上！”晨雪行礼道，膝盖弯了半天，都没有见对方开口，自己索性就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皇上，我不想看到她。”婉淑仪忽然的哽咽声阻止了晨雪的前进，见慕容墨琰没有发话，晨雪才说道：“婉儿，我是来向你道歉的，昨日的事，是我的错，要打要罚随你的便，我一句怨言也没有！”
    这是晨雪的真心话，以前她对自己的朋友做错事时，就是这样认错的，大半的时候朋友都灌了几杯，再让她请吃饭就了事了。
    只是，这一次，她意识到自己犯的错是不可饶恕的了。
    两行清泪从婉淑仪的眼角缓缓落下，内心的悲恸自昨日开始再没有停止过，如今见了这个人，心里更似在滚烫的油水里煎熬般：“皇后娘娘折煞臣妾了，臣妾只是一名小小的淑仪，哪里敢惩戒娘娘啊？娘娘只要不为难臣妾就好了。”
    “你错了，”慕容墨琰忽然开口了，“你不是淑仪，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朕的婉贵妃！从今以后，再也没有谁敢欺负你了，就算是皇后，也要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
    慕容墨琰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眼角冷冷地瞥了眼身后的晨雪，话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婉贵妃，只位于皇后之下，三夫人之首。而她，司徒晨雪，只是一个不起眼、不受宠的皇后，当然要掂量了。
    她不在乎他封谁为贵妃，三夫人的位置是谁她都不在乎，她唯一介意的是，他眼里的厌恶。
    为什么以前他厌恶她时，她没有这么深的抵触感呢，真的好想大喊出声，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又觉得，即便为自己辩解了，对方还是不会相信的。他晋封婉贵妃，不就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是警告自己不能仗着皇后的身份为所欲为吗？
    在他的心里，她就是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心里一阵苦笑不已，转过身的时候，忍了许久的泪水才滑然而下。
    罢了，这里不欢迎她，她再留在这，也是徒增厌恶罢了。
    一连数日，皇后都被禁足在凤灵宫，慕容墨琰再也没有踏足过此地，而皇宫的势力也发生了倾斜。
    因为这一事，皇上甚至要下旨罢黜皇后，是婉贵妃拖着病体为皇后娘娘求的情，这一下，皇后妒忌成性、谋害皇子，与婉贵妃善良得体、以大局为重的贤惠温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凤灵宫一下子就从天堂到了地狱，变成了冷宫。
    “这帮死奴才，唤了好几次来补屋顶，都迟迟未动，这样冷的天，主子怎么受的了啊？”
    “弄月，你就别唠叨了，现在凤灵宫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你再唠叨也没有什么人听见的。”晴儿撇撇嘴，将火盆里的火拨了下，“炭火也没有多少了，再这样下去，该怎么过冬呀？”
    “你还不是一样在抱怨？”弄月一脸不悦地嚷道，“这帮狗眼奴才，以前娘娘哪里受过这样的闲气！真是气人！今日我去传皁膳的时候，那帮奴才今日就给了我一盆不知放了多久的东坡肉，还是馊的！”
    “哎，好了，别说了，待会儿娘娘听见了又该难过了。”
    正说话间，一抬头，就看见晨雪站在她们面前，忙起身道：“娘娘，你怎么起来了？不多睡会儿？”
    晨雪笑着摇摇头，也和她们一起坐了下来烤火：“睡不着就起来了，”静默了好一会儿后，又说道，“我是个不祥之人，连累你们跟着我受苦，真是对不起了。”
    弄月两人听了，连连摇手道：“娘娘哪里的话，娘娘平日里对我们不薄，如今我们只是在尽微薄之力而已，娘娘无须自责。”
    “是啊，娘娘，以前我们还羡慕惜月和挽月可以和娘娘一起分担事情呢，现在轮到我们了，我们还偷着乐呢。”
    一席话说的大伙儿都笑了。
    正说话间，外面忽然刮起了一阵狂风，没几下功夫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一时间风云变幻、飞沙走石般，整个凤灵宫显得异常冷清而寂静。
    两个丫鬟急忙奔过去关上了窗户，晴儿忽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哎哟，我白天晒的花茶还在花园里呢，糟糕！我现在去收还来得及！”
    说完，就奔了出去。
    晨雪望着屋顶上不断漏下的雨滴，微微出神。心里想着，这样的狂风骤雨，不知道惜月和挽月过得怎样。
    弄月正要起身，眼角忽然瞥见窗户上投下一个身影，不由得惊呼道：“是谁在那里！”
    晨雪被一声惊呼拉回到了现实中来，转眼间就看到弄月乘着夜色推开门，往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嘴里正要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弄月就已经没了踪影。
    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弄月的性情与惜月的差不多，容易冲动。正寻思间，大门忽然被一阵狂风吹开了，大风吹起她的裙摆，猛烈的让她几乎睁不开眼了。伴随之的是窗户瞬间全部都被打开了，雨水泊了进来，打湿了一地。
    就在这时，一道金属发出的光芒投射在石柱上，划过晨雪的脸庞，转瞬间化为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剑，直捣晨雪喉咙。
    最剑锋距离晨雪三寸之处，晨雪猛然醒悟过来，右脚往后一蹬，身子同时往空中跃起，一道雷电刚好划过长空，让晨雪清清楚楚地看清袭击她的人的面貌。
    “是你？”甫一落地，晨雪就惊讶于对方竟然丝毫都不掩饰自己的身份，难道她就这么肯定今晚她司徒晨雪会死在她剑下？
    “就是我！来取你命的罗刹！”说完，身形顿转，快如魅影，寒光四射，杀机顿起。
    晨雪也毫不放松警惕，随手就拿起一个花瓶砸过去，乘着对方躲闪的空隙，步伐一转，就来自了对方的背后：“为何要杀我？是不是那个老太婆派你来的？”
    “我韩麒麟要杀一个人，还须等别人命令？”
    话音刚一落地，剑锋就迅捷地朝晨雪的方向射过去，逼得晨雪连连后退，没有退路之际，只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脑袋一偏，剑锋朝着自己的头顶刺穿过去，顿时间，青丝飘落，凌乱冷媚。
    听此话，应该就是个人恩怨了。恍然间想起那日娉婷郡主说的话，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是怕我抖落你的丑事，所以要杀人灭口？”
    此话一出，韩麒麟就似变成了一头受了伤的猛兽般，出手更快、更狠、更毒，招招毙命，让晨雪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娘娘，小心！”大门顿开，晴儿的身影迅捷如风，转眼间就挡下了韩麒麟的剑锋，弄月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晨雪的身侧，将她护在怀里，听她低声道：“去禀告皇上了吗？”
    弄月点头：“已经送信去了。”
    这样看来，这次韩麒麟是插翅也难飞了！
    早在那日娉婷撞见她的丑事之后，晨雪就一直让晴儿暗中观察韩麒麟，见她与不少官员都有暗中勾结，还出卖自己的身体以盗取他们之间的秘密，应该是受唐太后的指使的。
    娉婷撞见她的丑事，她一定不会放过娉婷的，但在杀娉婷之前，她应该想到她司徒晨雪已经知道了那些事，对她自然也起了杀机。
    而今晚，应该就是杀她最好的时机了。
    所以，她才故意支开两人，晴儿是躲在暗处伺机行动，而弄月就是去给慕容墨琰送信去了。只是她不敢肯定，经过了那件事之后，他可否愿意来救她。
    眼看着晴儿渐渐落于下风，肩膀上被划了两剑，口中的鲜血越涌越多，晨雪不忍，顿时就喊道：“你快去帮她，我不要紧！”
    弄月领命，也加入了斗争中。可很快的，晨雪就发现，原来韩麒麟的武艺竟然到了如此神出鬼没的地步，两个一等一的大内高手竟然都不是她的对手，她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啊。
    看看窗外，依旧没有官兵过来的痕迹，看来那个男人真的恨她入骨了，韩麒麟可是那个老太婆犯罪的证据之一，他竟然宁愿她被杀，也不愿抓住这个证据。
    那个孩子，在他心里竟然有如此重的分量。
    想到这，心底没来由一阵酸楚，心口处一阵钻心刺痛瞬间袭击了她的大脑，忍不住痛呼出声，人也倒在了地上，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上千只虫子在啃噬着她的骨血，还有熟匹烈马踏心而过，痛得她恨不得这一刻就立即死去般。
    血蜥蜴毒发！
    五个字猛然撞入她的大脑，忽然醒悟，如果这就是她的死期的话，那她就认了。
    倒在地上，看着大殿上的横梁，在那上面，不久前她还放上去一个包裹，是那副《云裳玉溪图》，只是视线变得模糊了，她竟然看不到那个包裹的位置了。
    为什么临死前的最后一刻，她好像看到了……她最不愿看到的身影。是他吗？为什么会是他？
    “萱儿……你不能死……萱儿……”
    好重……什么东西压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胸腔内的氧气感觉越来越少，身上就像被一块巨石压住一般，那种难受的压迫感，逼得她不得不睁开了双眼。
    陡一开眼，一张布满胡渣的俊脸就在自己耳鬓旁放大，长长的睫毛一动一动的，四目紧闭着，睡得似乎很熟，看得出来，他很累了。
    再往下一看，慕容墨琰的手还搭在自己胸前，怪不得让她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这丫的手都快赶上三斤重的猪蹄了。
    没好气地伸手将他的手撇到一边，这一动作却将他吵醒了，见他一睁开眼，整个人就坐了起来：“萱儿，你醒了？”
    晨雪瞅也没瞅他一眼，她还没有健忘到昏迷前那一刻，他是怎么在她苦苦等待的时候，迟迟不来的，她也没有忘记，她今日所受的苦，都是拜他所赐的。
    “晴儿，给本宫倒杯水来。”晨雪一坐起来，就要下床找水喝，却被慕容墨琰按住了手背。
    “她们都被我打发下去了，你要喝水，我给你倒吧，你躺着别动。”说完，就重新将晨雪按回了床上，自己则跳下了床去。
    晨雪也不想跟他争，何况此时她一点力气都没有。
    托盘里放着一个碗，慕容墨琰端了过来，这是他吩咐了每隔一刻钟都要换的虾米杏仁粥，是她最喜欢的。
    “来，喝完水再吃点东西补充下体力。”
    晨雪看了他一眼，见他不修边幅的样子一点都没有皇上的气势，一堆胡渣横在下巴上，像个糟老头子，不由得弯起一道弧线，忍不住嗤笑出声。
    慕容墨琰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下巴，脸色微微异样道：“我这个样子很好笑吗？”
    晨雪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将他手里的碗接了过来：“你自己照照镜子不就知道了，看不出你还是一个慈父哦。”
    为了一个孩子憔悴成那样，原来古代君王并不都是冷血无情的嘛。
    慕容墨琰努了努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把一碗粥喝完后，晨雪这才想起韩麒麟的事，忙问慕容墨琰她怎么了。
    慕容墨琰只是大概地说了下当时的情形，说他当时来晚了是因为他去了祥宁宫，将唐太后一并带了过来，在她的面前处决了韩麒麟。
    “她诛杀当朝皇后，就是死一百次都是不够的！”慕容墨琰说这话时，四目射出一道狠绝寒戾的目光。
    晨雪听完时，心里隐隐透着一股失落。他明明知道在那个关头，她随时都可能被韩麒麟杀死，而他却选择了先到祥宁宫，在他的心里，稳固自己的政权是那么的重要啊。
    慕容墨琰走后，晴儿两人进来了，将当时的情形相信地说了清楚。
    听完后，晨雪心底的疑惑更大了。慕容墨琰竟然没有告诉她，当时他已经逼唐太后说出了如何杀死他母妃的经过！
    她查了三个月的事，他竟然用了一个晚上就将事情的经过给逼问了出来，而且还是在唐太后有点防范意识都没有的情况下！
    “皇上当着太后的面定了韩麒麟死罪后，就拿出了一个锦盒，说是当年翎贵妃留下的，原来是写给一个叫做陈天的男子的迷信，信里交待了她是被毒害的，而她之所以让皇上立邢贵妃为后，是因为受到邢贵妃的胁迫，是邢贵妃拿大皇子的命要挟她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