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女鬼

    女鬼
    太后终究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理了理神色，看来皇宫里盛传萱儿举止言行有伤大雅的消息是真的了。
    司徒晨雪见太后并无怪罪之意，稍稍松了口气，古代人真是阴晴不定，皇亲国戚又怎样，动不动就摆出个要砍你头的表情。虽然她天不怕地不怕，但要是被莫名地就要了性命，就算下到地府，也会再次被呕死的。
    见太后脸上刚刚的亲热已经消散了，回想她刚才的问话，司徒晨雪才回答道：“回母后，皇上临幸萱儿的事，其实……”
    司徒晨雪想说“另有隐情”的，以免太后环抱什么希望，但旁边的挽月使劲地推了推她的胳膊肘，想了想，还是改了口：“萱儿也不知皇上是否真心喜欢萱儿，那晚皇上是从两位妃子那里出来的。”
    这是实情，只是删减了枝节的实情罢了。
    太后一双凤眼瞬间就蒙上了寒霜，变得狠厉而坚硬，一张脸刚硬的找不到柔软的地方，吓得司徒晨雪心下咯噔一跳，这对母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性格倒是有的一拼。
    司徒晨雪弄错了一件事，其实唐太后与慕容墨琰是有血缘关系的。慕容墨琰的亲生母亲翎贵妃是唐太后的亲表妹，生前深受先帝的宠爱，后来翎贵妃在慕容墨琰五岁的时候病逝了。
    恰逢当时邢贵妃生的二皇子慕容墨燊被人掳走，下落不明。后来翎贵妃病逝后，皇上就将慕容墨琰交给了邢贵妃抚养，以慰她的思念之苦。同时，还应翎贵妃临死的遗愿，册封邢贵妃为皇后，就是当今的唐太后。
    这些都是挽月后来在宫中打听到告诉司徒晨雪的。
    “这样说，萱儿还没能抓住皇帝的心了？”太后的语气顿时就像腊月里的冰块，冻得司徒晨雪一僵，忘了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太后阴沉的脸，还有瞳眸里一闪而过的狠戾。
    这位太后怎么用这种嗜血般得眼神看她啊？再怎么说，唐凝萱也是她的侄女啊，难道就因为抓不住她儿子的心就想杀她？
    这个念头一出，司徒晨雪就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再看看太后的脸色，怎么都觉得她下一刻就要行使狙杀令一般。不要啊，她还是处于青春靓丽的年龄，不能就这样白白地客死他乡啊。
    “母后请恕罪！”司徒晨雪灵机一动，忙跪了下来，身后的挽月、惜月也做了同样的动作，“母后请再给臣妾一些时日，臣妾一定会完成母后交给臣妾的任务的！”
    听闻太后是用唐凝萱母亲的性命来要挟她进宫的，约莫太后要唐凝萱做的就是抓住慕容墨琰的心，以随时回禀她。
    这个母亲也太狠毒了吧，司徒晨雪心里想到，她虽然极讨厌那个禽兽，但一想到他的背后还有如此心狠手辣的母亲，不禁有一丁点的同情他了。
    唐太后不做声，只是定定地瞅着司徒晨雪，半晌，眼里的杀气才慢慢消退，方道：“你要记住了，你唐家上下三百多条人命就握在你手里了，如果不尽早取得皇帝的信任，探听到‘云裳玉溪图’的消息，就别怪哀家心狠手辣！”
    话毕，袖子一挥，就怒焰旺盛、威仪万千地走进了内殿。
    挽月顿时吓得就瘫软在地，天啊，怎么主子最近厄运连连啊，连带着把她都吓得三魂七魄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惜月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喃喃低语道：“《云裳玉溪图》？奴婢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司徒晨雪却没有被唐太后的话吓到，相反的，她正咬着牙努力地回想着刚刚太后那句话，她说的“云裳玉溪图”是什么东西啊？看样子之前唐凝萱有跟她达成什么协议，目的就是“云裳玉溪图”。
    两人一起回到了凤灵宫。
    回到寝宫后，司徒晨雪独留下挽月，便让惜月去休息了。
    “挽月，你似乎忘了告诉我一些事！”内殿上，司徒晨雪突然扭头一转，一双狐疑的眼神扫向挽月，后者连连摆手道：“上次小姐是单独去见太后的，您不记得了？回来后就关在房间里不说话，第二天就进宫了，奴婢只知道小姐是为了夫人进宫的，别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着挽月一脸真诚担忧的样子，司徒晨雪也就相信了她，方颔首道：“看来你家小姐……我是说，看来以前我是个闷葫芦了。”
    什么都埋在心里不与人分担，这个唐凝萱也真够傻的，整个一个家族的重担压下来，别说她一个弱女子难以担负，就连她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都恐难胜任啊。而且，她也没打算胜任。
    挽月听了司徒晨雪对“自己”的评价后，连连点头：“小姐你以前就爱把所有事都放在心里，怕家人担心，奴婢就觉得小姐现在的性子比以前好多了，至少不用再这样委曲求全了。”
    以前的小姐好是好，就是太柔弱了，又不想与人分忧，喜欢什么事都埋藏在心里，终究被闷出病来了。现在的小姐虽然常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举动，不过整体来看，都比以前开朗多了，也爱笑了，这样的小姐才是她最希望看到的。
    司徒晨雪没有将挽月的赞美听进去，反而一脸凝神思考地坐在窗前。虽然她与唐家并无瓜葛，唐家的死活她也不放在心上，更何况她一个人要对付一个禽兽一个怪老太是不可能的。
    但有一件事吸引了她，就是那副云裳玉溪图！她司徒晨雪有个嗜好就是爱冒险，如果这个云裳玉溪图是一副藏宝图的话，她倒有兴趣探个究竟。不为背后的财富，只为探险过程中的刺激。
    “挽月，你去请那位自以为是的皇帝过来，本宫有话要对他说。”司徒晨雪大手一挥，洒脱脱一个侠女风范，可惜，这里是皇宫，她的洒脱也只能是被拘束了的洒脱。
    慕容墨琰到来时，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了。
    司徒晨雪也不拐弯抹角，就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要跟你做个交易，赢了的话，就让我出宫！”
    周围一片死寂。
    慕容墨琰一袭蓝袍在身，俊挺高大的身躯将门外的阳光挡了大半，由于背光，司徒晨雪只能看到他的一半脸，却足以让她有种抽人的冲动。
    慕容墨琰一副君临天下的桀骜不驯的模样，眼里清晰地写着对司徒晨雪的鄙夷，还有唇间那抹勾起的若有若无的魅笑，似乎整个天下的人在他眼里都微如草芥般。
    司徒晨雪没来由地生起一股怒气，理智却强逼着她硬是压制了下来。换做以前，她一定冲上去和他拼了，平生她最恨的就是被人瞧不起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司徒晨雪强忍着要抓狂的**，沉着声音怒问道。
    慕容墨琰并不急着言语，只是施施然地坐了下来，眼底一成不变的寒霜逐渐在凝聚，好半晌，才听到他不冷不热地答道：“朕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没有资格和朕做任何的交易！”
    司徒晨雪咬咬牙，手里的白绢已经被她扭得面目全非了，旁边的挽月见此，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现在的小姐脾气比以前火爆了许多，这种时候，还能强忍着不发泄，看来她也是知道自己斗不过皇上了。
    “慕容墨琰，我告诉你，不要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不要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总有一天，本小姐要你哭着来求我帮忙！”司徒晨雪也顾不得许多，就扔下了这句狠话，眸底的不服和坚毅一览无遗。
    慕容墨琰也不气恼，暗运内力，右手忽地一抬，在司徒晨雪惊愕之际，一枚竹叶划过她的耳际，瞬间就来到了手心。
    司徒晨雪见此震惊不已，再回头看身后的一株兰山竹，叶落花盘，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
    既快又狠，像他的为人。
    不得不说，司徒晨雪有点怕这个男人。他太深不可测了，永远一副寒潭深邃的模样，浩瀚无比的瞳眸里看到得永远是冷血无情。这样的男人，到底有什么是他所在乎的呢？
    听闻他曾经因为一位将军打了败仗，就将他的三百名手下斩首示于城下，逼得那位将军亲手抠出自己的双目，从此成为战场上的“无眼战神”。
    也有人说，是他杀死了自己的亲妹妹慕容墨馨，她爱上了一个外藩男子，慕容墨琰却不想将她送到那么遥远的地方，想要她一辈子陪着自己，最后竟残忍地将那名外藩男子杀害，强留下慕容墨馨，最后逼死了自己的妹妹。
    就这两件听闻，司徒晨雪已经将他与魔鬼划等号了。
    “你用不着……吓我，我……我不会怕你的！”司徒晨雪强作镇定地答道，既然知道打不过他，也没想过要和他硬碰硬，即便他武功了得，也没必要怕他什么。
    慕容墨琰嘴角噙着一弯冷笑，站起身来，手指轻轻一弹，那枚叶子随即划过司徒晨雪的鬓角，一缕发丝轻然飘落下来。
    走至司徒晨雪身旁，一双剑眉寒气逼人，低首伏在司徒晨雪耳边，淡淡地道：“朕就是要让你知道，朕可以掌控一切！至于你的性命，朕暂且留着，好让你看清楚，朕如何一手遮天！而你的交易，朕，一点兴趣都没有！
    愤然转身，对着那个冰冷决然的身影怒喊：“慕容墨琰，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反过来求我的！”
    挽月吓得立即冲上去捂住司徒晨雪的小嘴，急急嚷道：“哎呦，小姐，你怎么可以对皇上……这样无礼啊？你不想活了是吧？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司徒晨雪愤愤地甩开挽月的手，一屁股坐了下来，她不想活？她不仅想活，还要活得更好，活得开心！她就是只打不死的蟑螂！
    就因为他不想让她好过，她就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活得比他还好！
    “我一定要反抗！”怒喊一声，气吞山河。
    挽月怔怔地看着主子一脸决然坚毅的模样，不知为何，竟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崇拜感来。虽说小姐做事不计后果，但就是这副不顾后果的勇气，常人所不及的，换做是以前的小姐，简直想都不敢想要为自己的命运抗争。
    入夜，司徒晨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索性就坐起来，披上一件镜花绫披帛，就这样走出了房门。
    抱着一丝希冀，望望夜空，今晚的明月更显洁净明亮，透过层层云雾，倾泻而下，月洒大地，落地无声，百花沉睡，银装素裹。
    脚步不由自主地走上踏波亭，丝丝帷幔飘荡在夜空下，显得灵动而飘逸极了。
    月色下，一个白色倩影隐在帷幔背后，露出半寸衣角。
    司徒晨雪心下大喜，脚步迅速地奔上去，伸手轻拍：“洛庭飞……”
    尾音在倩影转身那瞬间，变成了一个听不清楚的字符。
    “你……”
    面前转过来的是一张娇俏容颜，眼角像一个酒窝，噙着两滴浅浅的泪珠。悲凄哀婉的小脸，透着病容般得苍白，微微地扯了扯嘴角，竟显出几分疲惫。
    那是一张怎样的面容呢？司徒晨雪不得不说，咋看之下，自己也会被吓一跳。因为那张容颜，是那般的美，美得竟透着几分丝丝凉凉的绝望。
    那两滴噙在眼角的泪珠，就像满载着世间最悲凉的忧伤，很浅，却也很深。
    晚风袭来，引得白衣女孩一阵娇喘吁吁，病弱娇柳，仿佛一阵风吹来，都能将她刮走。竟让司徒晨雪心生一丝怜惜，忍不住伸手想要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少女浅浅一笑，摇摇头作了回应，动作优雅而轻柔，只是淡淡一笑，就足以牵动任何人的心，就连司徒晨雪，都觉得那抹淡而无波的笑容里，藏了太多的沧桑，忍不住怜惜，疼爱。
    “夜深露重，姑娘身子似有不适，为何不早些歇息呢？”司徒晨雪最终还是勉强她坐了下来，还不忘在石凳上铺了手绢，免得石凳上的凉气冻着了她。
    白衣少女莞尔一笑，又是一阵娇喘连连，方平稳了气息道：“谢谢姐姐关心，姐姐……咳咳……夜长难眠，随意走走，不料……能与姐姐……一见，也算……咳咳……算有缘……”
    司徒晨雪仔细地打量了下少女的面容，见她气息不稳，只是走动两步，就喘成个小老太婆似的，脸色白得吓人，肌肤显出病态般的白皙，似乎常年没有见过阳光。
    更奇怪的是，在月光的照耀下，那片苍白的肌肤竟然渐渐变得透明起来，里面的血脉甚至隐隐可见。
    司徒晨雪立即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个生了病的少女，而且是很严重的病。
    少女见司徒晨雪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脸色微微不自然，转过了头去，司徒晨雪这才意识到自己令对方不安了，忙解释道：“唐突了姑娘，还望见谅！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白衣少女调整了下气息，以手绢捂着嘴角低声道：“无碍，姐姐唤我馨儿便可。”
    馨儿？司徒晨雪乍闻这个名字，心里不知为何，竟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就像一根刺轻轻地挑了她的筋骨，不是很痛，却足以让她不安起来。
    看对方的打扮，一身华服，优雅至极，绝对不是宫女之辈，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宫里并没有一位叫做馨儿的妃嫔，难道是……
    惜月告诉过她，慕容墨琰原是有一个妹妹的，却在十五岁的时候也就是三年前，就死了，还是被慕容墨琰逼死的，好像叫做……慕容墨馨！
    “娘娘你要说不干净的东西，倒还真有。三年前，墨馨公主被大火烧死后，这个宫里就经常出现一个酷似公主的身影，有人还亲眼看到公主在她最喜欢的锦湖上泛舟呢。”惜月的忽然在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