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会有海怪？

    会有海怪？
    雪柔突然心中一动，直起身子，从他的怀中挣脱，对视着他漆黑的眼：“你早就想到了对不对？你是不怕苏扶辰的。我说要和你连夜离开的时候，你就知道奥斯汀会下手了。”
    “想问为什么？”苏瑾墨那犹如黑曜石般的双眼灼灼地注视着她。
    雪柔无言回问。
    苏瑾墨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肩，一字一字缓慢地说：“如果我说，如果有机会，我会比较愿意和你死在一起，你信不信？”
    “不信。”雪柔几乎是面无表情的回答。
    “你变聪明了嘛，林雪柔小姐。”他嘲讽地一斜嘴角，“我不过是想看看奥斯汀和你在玩什么把戏，是不是如我猜想的那样而已。”
    “你迟早会被你的自大害死。”雪柔也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苏瑾墨却没有再回答，他们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倚靠在一起，静坐，安寂地等待命运降临的那一刻。
    整个海面像一面黝黑的镜子，反射着天空冷冷地月光和星辉。整个世界只剩下马达发动与浪花后退的声音。雪柔摸出了一个银质的小酒壶，拧开喝了一口。
    见到苏瑾墨看着自己，她举了举酒壶：“葡萄酒，驱驱寒，要不要也来一口。”苏瑾墨低头嗅了一下，“不要。”
    “不要？”
    “我怎么知道是否有毒？”
    雪柔瞧不起地笑了一下，自饮自酌。这是在奥斯汀庄园里每天都会喝的红酒。一开始她喝了就上头，慢慢也就适应了。最后几乎爱上了这种口感，奥斯汀送她一个小酒壶，她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喝上几口。
    这会儿因为实在找不到事干，没几下就酒壶就见了底。雪柔觉得身上变得暖和了，也觉得有些困了。她也不论苏瑾墨是否同意，自顾自地往他身上一靠，闭上了眼。而苏瑾墨则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让她安然躺在自己的大腿上。
    马达声与浪花声也渐渐远去了。
    等雪柔重新醒来的时候，她恍然误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月亮和星星已经悉数退下，黑得想墨一般的海水散发着寒气。没有一丝声音，连身旁的苏瑾墨，也仿佛停止了呼吸……
    “这是哪儿？”她的声音干涩，带着还未开眠的困意。
    这是哪儿……这是哪儿……这是哪儿……静谧的世界让她感觉这句话的回声在她的脑海里一直传开来……
    没由来的，她觉得有些害怕。
    突的站了起来，游艇似乎随着她的起身而晃动了一下，雪柔觉得一阵晕眩。她忙扶住了身旁的一个人。隔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稳住了自己。
    她想要责怪苏瑾墨，故意装沉默吓她。正想开口，却觉得自己扶着的人有些奇怪。他的身体是僵硬的，衣服也是湿的。她心中有不详的预感，顺着感觉摸上去，手触到了对方的肌肤。是那种死人的冰冷与僵硬。
    她吓得几乎怪叫一声，缩回了手。一下子坐了下去，几乎跌到了海里。
    “苏瑾墨！苏瑾墨！”不知为什么，她潜意识的觉得这个死人不会是他。现在海上一点光线也没有。又静了好一会儿，她站了起来，刚走了一步，又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具尸体。
    这一次，她比刚才镇定了不少。只是凭着感觉在游艇里摸了个遍，小小的地方，竟然有六具尸体。比船上的总人数刚刚少了一具，雪柔不知道苏瑾墨是否也在其中。
    或者，他杀死了所有的人，然后自己逃走了？扔下了她一个人。
    海上空得令人恐惧。这种把握不住的未知让雪柔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缩小，她冷也感觉不到了，只觉得空，整个人都像被灌入了一种气体，空得快要飞起来。
    “救、救命啊……”她大喊了起来。
    然而，海上连回音也没有。
    船依然空悠悠地荡着，没有方向。
    雪柔这时才想起了自己还带着手机，拿出来，正准备照一下船内的死人，有个声音突然从她脑后穿来：“别费电了，没有信号。”
    她吓得一抖，手机差点扔到了海里。
    回过来，用手电一照，才发现苏瑾墨坐在船尾上。原来，他刚刚一直没在游艇舱内，而她并没有摸过船头船尾，所以没有发现他。
    “怎么回事？”知觉又慢慢回来了，她开始觉得冷了。
    “和第二种预想的差不多。”
    “那么，船没油了。”
    “对。”
    “我们怎么办？”
    苏瑾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漆黑的夜空：“现在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恩？”雪柔一时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隔了好几秒才有所理解，“你是说，这个时候，天色还完全没有变化？”
    苏瑾墨眼神从天上收回来，静静地看着她：“我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然后？”雪柔希望他能说下去。
    “这里很危险。”
    “吓？会有海怪？”雪柔不以为然地扬了扬眉毛。
    她看到夜色中苏瑾墨脸上的表情模糊，讽刺地味道却依然很浓。他不会期待一个从小在温室长大的千金小姐懂一艘孤船在海中漂泊有多危险。更何况，现在夜幕像是完全被一只黑手掌控了，他们驶入了最危险的海域，暴风、狂狼，随时有可能袭来。
    以他们如此脆弱地一艘小船，几乎不需要任何挣扎就可以被大海撕成碎片。
    他从船尾上下来，开始搬动那些尸体。一具具扔到了海里，雪柔听着那种沉闷的咕咚声，像是什么怪物一口吞掉食物一般，她打个颤。
    “够狠。”苏瑾墨说。
    “什么？”雪柔以为自己没听清。
    苏瑾墨扔掉最后一具尸体，坐回了船里。
    “你以为他们是我杀的？”他问。
    雪柔点点头：“不是你杀的，难道是自杀的？等等！”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说，他们是……”
    苏瑾墨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用深潭般的眼神注视着她。
    他们都是奥斯汀杀死的！
    在他们上船的时候，奥斯汀就已经给他们下了药，等到游艇的油耗尽的时候，他们就会毒发身亡。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派人接他们回去，这些护送他们离开的保镖，加上雪柔，全都是苏瑾墨的陪葬品。
    雪柔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心直窜上了心尖。
    奥斯汀，看起来和蔼亲切磊落得奥斯汀，那个有着蓝宝石般纯净眼神，总是冒冒失失问一些不合时宜傻问题的奥斯汀，那个总喜欢在傍晚挽着她和她一起在小径上散步的礼貌男士。竟然有这么歹毒的心肠。
    她有些落寞的表情被苏瑾墨看在眼里，他嘴角挖苦地一斜：“你以为他不是那种人？”
    雪柔低声道：“只是没想到他也是这种人。”
    “也是？”
    “和你差不过。”
    “和我差不多？”
    “对！”
    苏瑾墨脸上又是嘲讽的表情：“这种类比是侮辱。”未等雪柔反驳，他就接着道，“我比他至少要狠上百倍。”那种从骨髓里散发出的寒，让雪柔浑身打个一个冷颤。
    是的，也许是的……奥斯汀只是对别人狠，苏瑾墨却连自己也不当人对待。
    突然，他竖起了手指，放在了耳边，侧着脸：“嘘……你听，什么声音？”
    雪柔也随着他偏头，隔了好一会儿，她似乎听见了，有什么悲戚地呼号声，由远及近，正如雾气地慢慢传过来。
    “这是……？”她疑惑着。
    突然间，苏瑾墨稳住了她的手，这种突如其来的温度和靠近，让雪柔险些又跳了起来。
    “记得我夜里跟你说过的话么？”此刻的他，显得莫名的柔情与优雅，“我之所以会愿意上这条贼船，是因为我觉得，能和你死在一起，也未尝不算是善终。”
    风暴来得那么的突然，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海水就沸腾起来。
    雪柔起先还觉得只是全身的衣物湿得像帮凶似的只剩降温的作用，而后就觉得她的脸手脚都不属于自己了。
    好多时候她只知道铺天盖地的浪把她像一片单薄的叶子似的翻来打去，从肌肤到骨骼，从肺叶到肾脏，全部的全部的她，都成了海水的一部分。
    海把她尚且还活着的每一个细胞蹂躏，似乎仅仅用这种方式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她想要挣脱，想要逃离，但是无处可逃。
    怎么摇头都是水和浪，偶尔从其中的缝隙透气，割人的风又夹杂着水从四面八方扑涌而来。连呼喊也是办不到的。
    她的手拼命地挣着，但是已经麻木到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就在风暴来临前夕，苏瑾墨把她绑在了船上，连同他自己一起。
    真的要一起死吗？
    她心里满是惊疑。当船翻滚起来的时候，她感觉到他竟然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可是后来，除了水，她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没多久，游艇彻底翻了，在海里像破布似的漂来荡去。
    天已经亮了，最初是灰蒙蒙的，像在水帘洞下似的什么都看不清，最后慢慢越来越亮。可是雪柔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在她彻底被海水淹没之前，她已经到了心力衰竭的地步，晕死了过去。
    她觉得自己一定已经是个死人了。
    直到黑暗之中射来一米惊刺灵魂的亮光。她想要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手下意识地挡住了脸，她最终从须臾的阴影之中努力睁开了眼，看到指缝中的耀眼阳光，再然后，感觉到了手腕上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