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这世界上真理太多，而且有很多真理是相互矛盾的，今天你认为绝对不会错的事情，也许明天你就会发现当初错得一蹋糊涂，所以真理没有绝对，只有合适。于是每个人都需要找到适合自己的真理，去把它奉为座右铭，去遵守，去实践。
    我的座右铭是，人生如棋，落棋不悔。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理，但我还是坚定地信奉并且执行了。
    因为人生没有后悔药，自己做过的事情，只能自己负责，哪怕是赔上性命。
    若干年后当我再次回首今天所做的事情，也许，会感叹今天的糊涂，但我不会后悔，因为那时候的我知道，即使时光能够倒流，我还是会那样做。
    我想我是个赌徒，和其他赌徒不同的是我赌的不是钱，而是我的人生，我的未来，还有我所有的一切。
    这也许是我的悲哀，但同时也是我的人生哲学。
    2005年当我还在李振忠那公司做销售经理的时候曾和一帮专门做房屋拆迁的人打交道，主要是当时一家医院的员工宿舍楼太旧了，已经成了危楼，于是就找了这么一帮人进行拆迁。
    当时我和他们聊上了，知道有拆迁协议这么一回事，于是我找到了姓陈的拆迁办主任，去他办公室聊天的时候趁他不注意拿走了一叠空白的拆迁协议。
    我用偷来的空白拆迁协议虚构了一套并不存在的广州市天河区青海小区3栋507的房子，然后找来一个民工，用他的身价证填写户主名，并且承诺事成之后给他两千块感谢费。
    两千块对于一个民工来说是一个多月的工资，所以他非常乐意帮我，对我造假的事表示全力支持，不仅给了我身价证，还把家庭电话什么的都交给了我。
    我拿着这份虚构的房屋拆迁协议，云广州市房地产交易中心，以那民工的名义办理了对应的房产证。
    有了这张房产证后，我就将这虚构的房屋在一个二手房交易市场进行登记，自己则假装成购房者，通过银行按揭，“购回”民工的这套“房产”，并从银行套出近二十万的按揭款。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我把这件事情换个户主名一共做了三次，一个月后的我手上的现金已经有六十万。
    我知道这事情是犯法的，而且金融诈骗属于比较重量级的犯罪，但我想这时候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只能跟时间赛跑，争取在银行发现这回事之前把这钱的空缺填补上来。
    接下来在一次机缘巧合中我遇到了一个以前做保健品的老板，叫张硕。此人是个人才，但只属于干才，也就是做能做事，却缺乏领导能力，所以导致最后失败。当时张硕看准了市场形势，觉得做保健品有利可图，于是从产品配方到流水线设计到包装上市都是一个人包揽的。可惜他的产品出不逢时，刚开始把所有广告做好的准备投放市场的时候，脑白金的广告开始在各种各样的媒体上铺天盖地打出来，大家就知道送礼只送脑白金，完全忽略了张硕蓄谋已久的十全大补液。结果张硕一手创造出来的男人吃了可以壮阳女人吃了可以丰胸的十全大补液广告投入和销售收入完全不成比例，最终只能宣告计划破产。
    我个人觉得公司破不破产跟老板是不是人才没什么大的关联，因为有时候公司破不破产不是老板一个人说了算的，机遇，命运，这才是重要的。而我认为的是张硕把一家破产的公司也做得这么具传奇性，那么他就是个人才。
    人才张硕跟我一拍即合，决定一起开公司。
    我们合伙人有三个，我、张硕，还有之前张硕开公司时请的技术部经理王思明。其中我和张硕各占百份之四十的股份，王思明占百分之二十。
    我把所有的股票和债券都卖了，之前的公司清算下来还有十万块拿出来，加上我骗取了银行的按揭款，我们一共出资两百万，其中我个人出资八十万。
    我们成立了一家集研发生产销售一体广州中大生物集团，这名字的诀窍在于我们在工商所注册的是中大生物，全称则是中大生物生物集团，当然这是我们在工商所用的名字，而面对消费者我们则称中大生物集团，这样做一是走法律边缘路线，避免和中山大学一样名字，二是旨在忽悠广大消费者，让他们看了名字以为我们跟中山大学有密切联系。中大生物在性质上是属于中外合资的，其中里面的股东有个美国的迈克张，实际上也就是张硕在美国读书的弟弟，这是我们避税的一种手段。我们一共投入是两百万，这个数字在这类公司中不算多也不算太少，可在工商局我们的注册资金是两千万，其中一千八百万是张硕通过他的一些关系从朋友的公司那边挪过来的资金，在我们的帐户里放了一个星期就被挪走了，这旨在忽悠广大消费者，让他们觉得我们背后有个实力雄厚的财团支持。而对外宣称的实力雄厚的专家团队也就是我们三个人，其中王思明主要负责技术研发，我主要负责产品的市场策划以及攻关，张硕则主要负责除这两方面的所有事情。
    这两百万块实际投入作为固定资产的只有很少的一部份，虽然在对外宣传的时候我们是集研发生产以及销售为一体的集团，但真正用到这三个方面去的少之又少，对于研发我们只是大概想一个概念，将王思明之前在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研发的一些产品进行微小的改造，对于生产我们则完全是找其他的一些厂商贴牌生产，销售也是找以前认识的一些贸易公司。而我们所投入的钱以及精力绝大部份都在市场策划以及攻关上去了。
    在销售方面我们请了我之前的上司肖珂作为销售总监，肖珂是我极力推荐的，张硕对他也很满意，于是他就全权负责我们产品的销售队伍的建立和管理工作。
    我们前期主要想做的是一种能够通过对基因的影响达到改造身体三大循环系统，特别是消化系统，最后从根本上达到排毒养颜乃至于有延年益寿的功能的划时代性产品。而实质上也就是一般在一般的保健品加上一些泄药的成份。
    接下来我们在广告里大肆吹嘘我们的产品是如何如何对人体有益，不仅改善人身三大循环系统，更有延年益寿之功效。在宣传的时候我们时不时在广告词里加一些类似于基因啊染色体啊之类的专业名词，有时候消费者就是喜欢听到一些自己不懂的东西，因为那样会给他们一种比较玄乎的感觉，人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对一些实在的东西不怎么感兴趣，反而喜欢自己不懂的，因为他们自以为是地觉得，连我这么渊博的人都不懂，肯定是好东西。于是我们就这样广泛地欺骗电视机前的老百姓。
    2007年的整个夏天，我每天睡得最多的时候只有四个小时，然后除了吃喝拉撒之外的所有时间我都呆在公司里了，我很累很累，但每次回到家里，看着静脸上洋溢着的幸福，我就觉得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把耳朵靠在静的肚子上听了一会儿，然后惊喜地说，儿子踢我了，咱们的儿子踢我了！
    静说，你听到我是我的心跳呢，都还没有怀上，怎么会有孩子呢？
    我将她轻轻地拥进怀里，心想这不就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幸福吗？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做安全措施，我在静体内爆发了很多次。我想，我们要有个孩子，因为这样才像个真正的家庭。
    一个月后，静去做了妇科检查，她真的怀上了。而这时候公司开始正常运营起来了，每天产品的订单从全国各地飞过来，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涌向公司，我终于舒了一口气。我想，这次我赌赢了。
    公司进了轨道，我的应酬也多了起来，认识了一个同样是做这行的一个老板，叫李易文，我们都管他叫李总，就像他叫我黄总一样。李易文和我很聊得来，他最擅长的是做电视购物产品，能把一些垃圾包装成让消费者不买就后悔的宝贝。
    我向他取经，他说做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会做广告，圈内人都知道，做保健品的，来来去去其实也就是把那么些冬虫夏草什么的拼凑在一起，什么营养价值之类的，其实还不如每天吃一个鸡蛋，但因为大家都知道鸡蛋是什么，对于保健品这类东西就不知道是什么。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把这些垃圾进行了包装之后告诉消费者，这些垃圾的价值是鸡蛋远远无法比拟的。
    我说不愧是李总，我当初就是看这行赚钱快才把钱投进来的。
    李易文说没错，这行赚钱快，但同时也是个烧钱的行业，当然烧的钱不在产品上，我们都知道，一瓶上百块的保健品，那些实体中其实就属那个瓶子最值钱，做得漂亮点的话要两块钱，总共加起来的成品不到三块。但一瓶保健品卖一百块我们却只有不到三十块的利润，你说是为什么？除了给业务员给分销商之外，其实最大的成本还是在广告上。
    我说没错，如果一个人不会做广告那在这行也混不下去。
    李易文说这倒是真的，但广告里除了产品之外还有些猫腻，不知道你遇到过没。
    我说这倒不知道，您今天可得跟我说说了。
    李易文是个话痨，我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他的事迹，最夸张的版本是连续说了二十四个小时嘴都没停下来，当然我对这传闻抱的是怀疑的态度，但今天我就是来向他取经的，不怕他多说。听到我这么有兴趣，他得意地继续说，跟你说说我遇到的一个广告公司的女老板，我肯定你没听说过像她那样行贿的。
    我听到这里兴致就来了，说行贿要么就金钱要么就美色，还能有别的什么行贿方式吗？
    李易文摆了摆手说，美色是美色，但不同的人用的美人计也是不同的啦。
    我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李易文继续说，如果是一般的叫女人来侍候就算了……
    我马上接下话茬说，难道是那女老板自己来？
    还不止呢，李易文得意地说，量你也猜不出来，你知道吗，那女老板带上她那公司的公关小姐，四五个，一个个都长得漂亮且高挑，然后那些公关小姐一起把衣服脱下来，全身**地站在我面前，然后那女老板说，李总，这里都是我公司的公关小姐，你喜欢哪一个就挑，如果您体力可以的话挑两个也没问题。然后那女老板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下来，指了指自己肚脐上的一道疤，说当然你选我也没关系，如果你不嫌弃我孩子时做过手术身材不好的话。
    我听到这里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行贿还有这么一种方法，我说李总哪天让我也见识一下，李易文说没问题。
    和李易文聊完从包厢出来的时候我遇见了小柯，他见到我的时候一脸的诧异，同样一脸诧异的是被他搂着的一个女的，当时那女的亲密地靠在小柯身上，神情像是正在度蜜月的新婚两口子。
    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柯在不久前还跟叶子艳求了婚。
    小柯把一脸诧异的我拉到一边，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我，说黄宏这次你一定要帮我保密。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说，没问题。
    接着小说柯跟我说，他就快要结婚了，可一直以来他都这么遵规守纪，心里有点痒痒地就……
    我说你都别说了，我能够理解。
    小柯说，你真的理解？你不告诉叶子艳？
    我说我告诉她干嘛？
    小柯把嘴凑了过来，说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得帮我保密。
    我刚想说那不要告诉我了我这人有一大缺点就是守不住秘密，但小柯没等我说说了句我不怎么相信的话，他说，其实，我还是个处男。
    我说你丫的别装了，都三十了还说自己是处男。
    我说得有点大声，站在一旁的那女的听了捂着嘴笑了出来。
    小柯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不要那么大声，然后又说了一句让我吃惊的话，他说，但刚才终于不是了。
    我转过头去看了那女的，说，他说的是真的吗？
    那女的没想到我问得那么直接，只好稍微点了点头。
    后来我找了一个机会问小柯为什么要这样做，小柯支支唔唔了半天才说，因为叶子艳在一次喝醉酒透露过自己不是处女了，可他却还是处男……我听懂了，其实就是小柯为了自己的心理能够平衡一点。
    我突然发现原来这世界永远是你无法想像的，像小柯我就从来没想过他会有这么一天，因为在我印象里，小柯永远是单纯的，那个见了自己喜欢的女孩会害羞得不敢抬头的宅男。
    也许这世界一直在变，而我的脑袋却像是一款老旧的电脑，一直没有把系统更新，虽然还能用，却已经相当不合时宜。
    那天晚上回到家里我把这李易文跟我讲的事当成一个黄色笑话讲给静听，看到静没什么表情，我连忙发誓自己绝对不是那种人。黑暗中静摸了摸已经怀上了我们的孩子的肚子，点了点头，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