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想我还是没能习惯在灯红酒绿以及觥筹交错中开始我的夜生活。但我发现意愿这东西往往是用来违背的，有时候你越是不想这样，它就越表现得无法抗拒，它就是这样铺天盖地地向你扑过来，你躲不过闪不了，把你压得喘不过气来，但没办法，既然闪不了，那你就只能顺从。有句话叫什么来着，说是生活往往就像是强奸，与其苦苦争挣扎，不如躺下来好好地享受。
    我把这些感觉告诉肖珂的时候，肖珂呵呵地说，我喜欢这句话，生活就像强奸，与其苦苦挣扎，不如躺下来好好地享受。然后他就摆出一副超脱人世的模样，说我这么大一个人了还矫情成这样，看来这二三十年的光景也就白活了，看来婚姻不仅是爱情的坟墓，还能让人白活。我作鄙视状，说这么大一个人了居然还以自己是一条光棍而沾沾自喜，简直不可理喻。
    肖珂虽然是我上司，但我们之前大多数时候像朋友一般，而他在工作上的能力也是我所钦佩的。
    晚上送了静回家后我又得开始了一次觥筹交错的夜生活，原因是和肖珂一起约见了珠江X院的副院长李卢，这人在我们这一行是出了名的难缠，酒色财气样样皆要侍奉好，我生平最怕的就是和这类人打交道，折腾下来一个不小心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但无奈珠江X院是公司的一个大客户，公司还有三百万的回款被压在他那里，都快一年了，老板李振忠下了最后通牒说要肖珂一个月内搞定，否则要得降职，让有能力的人上去做他的位置。
    本来这事情我是暗自高兴的，心想要是肖珂搞不定的话那么总监的位置有八成就是我的，转念想想其时这事情也不是那么好办，老奸巨滑如李振忠也不是那么好共事的，再说肖珂和我有点交情，我总不能在这时候趁人之危，今晚就加班陪他来了。
    我对肖珂说，要知道李卢是个酒鬼，你也知道我不大能喝的，我可是面临着患肝癌的危险舍肝陪君子啊。
    肖珂说，别怕，有我在，我帮你顶着。
    我说，有你这句话，我更怕了。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那不祥的预感很快得到了应验。开场后的一个小时肖珂就酒量不支倒在沙发上，任我用尽方法也叫不醒他。
    肖珂也算是尽了人事了，在他倒之前没说两句就端起酒杯说来来来，今天这么高兴，我敬您一杯。
    李卢四十出头，精明得有点未老先衰，智慧冒到头顶把头发都挤掉了。此人虽然猥琐，但不得不承认他酒品一流，无论是谁敬他酒二话不说就干掉，如果我像他那样估计已经英年早逝了。
    李卢几杯下肚后开始唾沫乱飞，对我们诉说他年轻时的艰辛，说当时闹文化大革命，他作为一个知识份子是如何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逃过一劫又一劫的。他说当时他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混进了工人阶级，当工人领导去了。
    肖珂感叹说要是他在那个时代的话，估计就受不了自杀掉了，来来来，别说这么多，今天高兴，我们干了再说。
    我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好高兴的，也许唯一能让我高兴的就是那两傻X都喝倒，然后我弄到应收款回公司了事。
    李卢红着脸说，你们知道不？其实做事做不好不外乎是三种情况，一是关系没搞好，就像寡妇睡觉，上面没人；二是不稳定，就像妓女睡觉，上面老是换人；三是和老婆睡觉，老是自己人搞自己人。
    我说听李院长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所以我们老板也常说要多跟像李院长这样的人打交道。然后暗自想这厮口口声声说搞关系，可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能从这里面得到些好处。
    李卢听了哈哈大笑，他笑的时候整个身体都在震动，仿佛要把身上的器官都震下来一样，我看了觉得有点恶心。
    偌大的包厢里加上服务员就这么四个人，肖珂已经倒下了，我之前喝了点，脸也涨得通红，而李卢也有点喝高了，开始时一直在讲黄色笑话，说他出差的一些经历，其中十分钟里就说了不下十次不到东莞非男人啊，听得我对这句话开始产生了免役。接着他将他那淫手的把抓住那女服务员的屁股，那服务员显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扭扭捏捏，满脸通红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我有点看不下去，叫那服务员说快过来将茶倒上然后出去，另防碍我们聊天。李卢这时也感觉到自己有失态了，拿起桌子上的一杯茶就往嘴里灌。
    然后他开始吹嘘当年如何了得，说领导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去完成一个重要任务，结果他花两天时间就全搞定了。这时我心里已经问候了他直系亲属好几遍了，心想都喝成这样了还让不让人活了，但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以达到此行的目的，我也只好虚伪地附和他，像我们这些人真是骑马也赶不上你啊。
    我这违心的恭维对于李卢来说挺受用，心里得意起来了，就倚老卖老道，小黄啊，其实我看你也是个人才。我立刻说比起院长您来我算什么。李卢说那倒不是这样说，我看好你，因为你有点像我年轻的时候。
    我心想要是我将来也成你这样就完了。
    这时候我觉得时间上差不多了，就跟他提了应收帐的事情，我想都喝成这样了这回你也该满意了吧。
    没想到这老狐狸在这最后关头居然摆了我一道，叫了一旁的服务员拿十个高脚杯，全倒满了白酒，说，其实也不三百万嘛，来，咱也爽快点，这里每杯酒三十万，十杯就三百万，你能喝多少我就给多少。
    我有点愣住了，这种酒杯一杯能装二两，十杯就是两斤，妈的两斤白酒下肚我这人估计也就光荣就义了。但转念一想，要是最后这一步没走好的话，今晚所做的事情就全都白费了。
    于是我狠了狠心，陪着笑脸说，李院长，这酒这么昂贵，我怎么能不喝呢？说完我就端起一杯酒仰起头来闭上眼睛灌了下去。李卢说，小黄啊，我就说你是个人才，果然年少有为啊。我谦虚着说哪里哪里，然后继续端起第二杯。
    十杯酒下肚后我感觉还行，笑着对李狐狸说，李院长，我喝完了，您看……
    李卢的眼睛有点躲闪，但他很快就拿出了手机拨打了财务的电话，把电话挂了之后他对我说，别担心，三百万明天到帐。
    我对着李狐狸竖起拇指，说，果然守信用。可话刚说完，我就感觉全身像烧了起来一样，眼前一片黑暗，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