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牵着她的手，走在落叶堆叠的林荫小道上，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在我们身上，我感觉到有点温暖。她双手搂住我的手臂，轻轻地偎依在我的肩膀上。我说你怎么懒成这样，连头都懒得抬了，要靠在我身上。她说，我喜欢啊，因为这样我能听到你的心跳呢。说完她抬起头咪着眼睛露出她那招牌式的笑容。
    我走得好累啦，不走啦不走啦。她把身体晃得像地震似的。
    那你上来我背上，我背你。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
    我就等你这句啦。她高兴地爬到我背上，搂住我的脖子，把脑袋贴在我头上。
    不要勒得那么紧啊，你要谋杀亲夫啊？
    我就喜欢，你能拿我怎样？她虽然嘴里这样说，但搂着我脖子的手臂已经明显是放松了很多。
    我说，我背着你，就像背着自己的小女儿。她把头靠在我脖子上，说，谁是你小女儿，人家是你老婆。
    我就这样背着她，脚下稀松的落叶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像为我们幸福的生活在伴奏着，祝福着……
    突然间天空暗了下来，所有的背景都像是拍电影那样被换掉了，落叶不见了，阳光不见了，剩下的是黑暗的天空和狂风，她站在我面前，我伸出手想抓住她，可是虽然看上去好像很近，但我的手好像永远触碰不到她一样，我很着急，努力地把手伸得长长地，想牵牵地把她抓住，只是我们之前的距离却好像越来越远，我想发出声音，可是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我发不出声了！我非常努力但始终无法把她抓住，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我却无能为力，我拼命地想发出点声响，但却出不了声，我看着她渐渐离我远去，最终消失在我视线内。就在她即将消失的那一瞬间，我终于可以发出声音了，我脱口而出的只有一个字，容！
    我睁开了眼睛，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很快的我意识到刚才是一场梦。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在我视线内，我突然有点愣住了，容，原来刚才那不是梦！我像是自然反应一样把她抱住，我心里像是有一个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叫道，你再也不许离开我了！但我又像是说不出话来一样，嘴里只能喃喃叫着容。我想我把她搂着很紧很紧了，也许是在我潜意识里生怕一旦松开手她又会像以前那样离我远去。
    宏哥，你搂得太紧，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听到声音有点不对，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松开手看了看，原来是小雪。突然间我感到一阵失望，于是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这才感觉到有点头疼，用手往头上摸了下，发现还有绷带缠着，还有空气中隐约可以闻到酒精味，于是之前的记忆全涌了上来，我有点抱歉地说，小雪，是你把我送来这里的吧，谢谢你。
    小雪皱了皱鼻子微微一笑，你终于醒啦，吓得我。
    我看到小雪皱鼻子的时候想的是，其实也难怪我会看错，小雪和容的神态实在很像，虽然她们长得不一样，小雪长得比容漂亮一点，比容瘦一点，但在神情上看来却很多相同的地方，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你刚才好像在叫着容这个字，容是谁呢？小雪小心翼翼地问我。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好意思，问了你不想回答的问题。小雪也微微地笑了笑。
    其实也没什么，改天吧，改天再告诉你。我只能冲着她笑了笑。
    我有点紧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小雪之外似乎没有其他人了，突然感觉一阵失望。小雪知道我是在找静，便说，我想她走的时候也不知道你这样子，要不我想她是不会走掉的。
    谢谢你，安慰我。
    不用谢我，这是我愿意做的。小雪说着这话的时候低着头，但我还是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她为什么要低着头说这句话。
    对不起，你是个令人喜欢的女孩，但我已经有了静。我摸了摸小雪低着的头，心里默默地说。
    小雪突然扑进了我怀里，我有点不知所措，但双手不由自主地抱着她。她的身子有点颤抖，发出很小声的抽泣的声音。我想她现在一定是在等我说些什么，但是我又能说什么，我有了静，我已经失去了容，我再也不能失去静了，而且我也不能直接告诉她，我暂时接受不了一个在夜总会做小姐的女人做我的女人。
    小雪是个聪明的女孩，发现我一直没有说话也知道我的想法了，只能从我怀里出来。她擦了擦眼眶，有点尴尬地说，对不起，宏哥，我有事要走了。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景突然说不出话来。我想小雪是我所喜欢的类型的女孩，这不仅仅是因为她给我的感觉和容很像，而是我想我能够和她相处得很愉快，但是我想我是个很世俗的人，我很在意的是别人怎么看我，将来有一天我牵着我老婆的手逛街的时候，我无法忍受突然有人走过来跟我的另一半打招呼：怎么好久没在寻梦阁见过你了？
    也许你会看不起我，事实上我从来没认为过我是个高尚的人，我始终不相信那次处女膜的破裂是真的，尽管我找不出什么理由证明小雪是在骗我……我还是希望可以选择高贵的静。
    小雪离开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静打电话，但总是响了两下就一阵盲音，于是我接着继续拔打静的电话，直到响了几次后她关了机，我把手机举在耳边，怎么也想不出来为什么会是这样。
    一个护士经过看到我这样子就走了进来，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说，你没事吧？我这才回过神来。
    当天下午我就出院了，据医生说我暂时是没事了，但我有点轻微的脑震荡，恐怕会有后遗症。
    在医院的门口我抬头看了看明媚的天空，突然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孤单。
    静，你去哪了，我好想念你。
    何明以强奸罪被判了三年，属于强奸罪中判得最轻的，这估计是送了很多礼才有的结果，何明上法庭那天我也去了看了，坐在观众席上我就能感觉到何明看我的那双眼睛充满了怨恨，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估计我已经死很多次了，让我有点不寒而栗。但我知道我说什么他也不会相信的了，也许在知情的人当中没人会相信这种事情不是我干的。我觉得挺无奈。
    江国威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黄宏啊，何明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你也不必把他赶得那么绝吧。
    我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但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从法庭出来我的脑袋还是那样混乱，感觉上就像自己掉进了一个圈套里面，好像很多事情都是冲着我来的那样：容为什么会突然间消失得那样彻底，就像未曾出现过在我生命中一样？叶子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在小柯面前怎么可以表现得那样纯情？为什么觉得秦越来越陌生了，他可是我大学时最好的朋友啊？叶子艳和我的照片为什么会突然出来在静手里？究竟是谁这么恨我？静为什么会突然对我这么冷淡，甚至连电话都不接我的，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究竟是谁把那些光碟交给警察的？他(她)是冲着我还是冲着何明来的？……
    我思绪混乱，努力地想要把这些事情理个头绪出来，手握着方向盘踩着离合器，突然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烦燥，不断地按着喇叭催前面的车快点。就在车开到了十字路口的时候突然右边冲出一辆黑色的本田雅阁，要不是我车刹得快一点它就撞到我车上了，我刹了车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就有几个人从车上下来把我拽了出去。当我回过神来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我已经被拽上了那辆黑色本田雅阁，一进到里面就有两个男的用刀子对着我示意我不要出声，然后车子就绝尘而去。
    在这个过程中我前所未有的镇定，我想究其原因估计是因为觉得事情已经很糟糕了，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觉得很正常。直到大约四十分钟后车子终于停了下来，我被半推半拽下了车，发现是个废弃的地下停车场，而站在我前面的人是我之前没见过的，脸上一道刀疤，看起来绝非善类，估计也是何明叫来的。而除了刀疤还有三个男的，其中一个看上去有点面熟，但突然记不起是在哪里见过他了。
    我眼睛盯着那道刀疤，说，你是为了何明的事情来的吧。
    刀疤说，看来你还挺聪明的嘛。
    我说，相对你来说是这样。
    听了这句话刀疤脸上唰的一下子就变了，语气也变得更有杀气：小子你还挺会逞强的，那我就打到你求饶为止。说着他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其他三个男的，那三个男的从还车厢里每人拿出一根木棒就往我身上打过来，这时我发现刀疤手上是没有武器的，便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冲上去，用上我很久以前学过的几招擒拿手一下子就把他的脖子给扣住了，然后左手掏出钥匙往他脖子上一放。我大声说道：何明的事情不关我的事，你们也给我滚！
    那三个男的被我的慑住了，有点不知所措，刀疤的语气倒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忙说，别，有话好好说，小心你的手。
    我的手越来越用力，钥匙也在刀疤的脖子上划出一首血痕来，我想这样才能让刀疤害怕我。我用眼睛盯着其他三个人，说，滚！
    这时我突然觉得灵光一闪，有些事情在我脑袋里若隐若现，让我有点突然醒悟的感觉，我对他们说，你们等等。然后将目光转向刀疤，继续说，我知道何明的事情是谁干的了。
    从刀疤的眼神我看出他是在怀疑，我说，我把那人找出来，我们互不拖欠，怎样？
    刀疤人头还在我手中，只好点了点头。
    我放开了刀疤，掏出手机给秦打了下电话，让他帮我查一下八年前在中X医自杀的护士的名字，还有她是不是有弟弟，他的弟弟叫什么名字。
    刀疤已经站到那三个人的背后去了，估计是怕被我再次当成人质。站在了安全的地方他的语气又变得恶狠狠地，他说，要是你是在耍花样就别怪我不客气。
    秦很快就回了我电话，说那护士叫做陈子兰，有个弟弟叫陈子聪，还问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问起这个来。
    我说没什么事情，改天找你吃宵夜。
    挂了电话我想果然不出我所料，难怪中X医采购科的那小子我第一眼看了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因为做我这行的，要拉到医院的业务一般都要先收集他们的资料，所以被何明八年前逼得自杀的护士的相片我也见过，而那小子的样子和他姐太相似了，只是当时我也就只有这么一种感觉，却一时想不起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说，采购科的那小子叫陈子聪，他姐叫陈子兰，是八年前在中X医当护士的，相信你们也知道吧，八年前何明和她上床被拍成视频流传到网上，后来就自杀了，那么你也可以想想何明这事情是谁做的。
    刀疤听了就示意那三个男的站在我面前不让我逃跑，然后自己到远一点的地方打了一通电话，打完电话后他走了过来，说，好，你可以走了。
    我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刀疤和那三个男的都没动，我也没精力理会他们想干什么了。我弯下腰去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钱包，可当我刚捡到还没有伸直弯的时候就感觉背部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我感觉我的脊椎像是要断掉一样，不知道是疼还是没有感觉，但可以确定的是那时候我已经站不住了，就在倒下去的时候我回过头扫视了一下，刀疤手里正拿着一截断掉的木板。
    我受到这么重的一击身体像是瘫痪了一样，有点动弹不了了，从视线的边缘我隐约能够看到刀疤扔下木板转身离去，然后其他三个男的开始卷起袖子朝我走过来。
    那三个男的往我身上乱踢一通，我感觉到我身上被踢得一阵剧烈的痛可是又有点叫不出声来，我的手脚开始可以动了，于是我用双手抱住头，身体卷了起来，希望可以借此让身体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我继续用手抱住头，突然回忆起前两天在寻梦阁里见到程强的时候，当时有个男的就是这三个男的其中一个，他们也是程强的人！我在心里把程强他娘操了一遍后，开始有点害怕起来了，要是现在发生的事情是程强的意思的话，我估计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这时候有辆车往这边开来，而且开得异常凶猛，那三个男的都避到一边去了。我看清楚了点，居然是我的那辆雪铁龙C2，车子在我身上停了下来，车门被打开了，开车的那个居然是小雪！
    小雪说，宏哥，你快点上来。
    我忍着痛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爬到车上，车门还没关上小雪就开动了车，可是还是慢了一点，刀疤捡起地上的木板敲烂了车窗，伸手到里面开了门然后拽住了小雪，小雪握不紧方向盘，车子开始晃来晃去的，刀疤也被晃动的车身碰到了一边去，但他很快爬了起来，再次冲到了车门拽住小雪，而这次小雪被他拽了出去！
    我连忙爬到驾驶位去把住方向盘。
    往倒后镜看去小雪摔到了刀疤身上，我把车停了下来，扭过头往后面看去，小雪大声喊着宏哥别理我你快开车走，刀疤抓住小雪，而其他三个男的向我冲过来。
    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要是停下来的话我自己也就是送死，可是这时候我怎么可以扔下小雪不管？
    小雪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了出来：宏哥，快走！
    喊了出来后小雪哭了，我看着她的表情，掺杂着的是绝望和希望，我想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让快点走！
    那三个男的就快要来追上我了，我狠下心来踩下油门，一下子就把他们抛得远远的。
    开出停车场后一路上都没什么车，我踩着油门，车子开到了一百二的时速，车子在这条不怎么平坦的路上有点颠簸。
    我的脑袋有点混乱，不知道在那条路上开了多久，差不多就快要开到市区了，在这段不知道多长的时间里我脑袋里总是浮现出小雪近乎绝望的表情。
    小雪，谢谢你救了我……
    小雪，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小雪，但愿你不要受到什么伤害……
    小雪，我以后会好好报答你的，一定会的……
    小雪……可是，我怎么可以就这样抛弃你不管？！
    想到这里我用尽全力把方向盘往左边瓣，把车子的方向调到了一百八十度，然后把油门踩到尽头，时速表好像已经坏了，看不到车子开到了多少时速，但我已经把车开到最快的速度了，估计快到了一百四十速，不知道是因为车开得太快还是因为我眼睛这时候有点模糊，车子外面的世界我已经有点看不清了。可是这时候我还是觉得太慢了，我心急如焚，我想，小雪，你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情，要不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