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觉得，其实这个世界上每一样东西都有期限，就像罐头鱼一样，牛奶有期限，咖啡有期限，承诺有期限，爱情也有期限，只是每样东西的期限都不一样。我相信所有的东西在期限之内都是真的，比如说承诺，一般来说我对任何人说过承诺，无论后来能不能实现，我都认为，至少在承诺从我口中说出去的那一刻是真的，包括爱情。而后来让别人觉得假，是因为期限已经过了。有些人的爱情期限很长，可以是一辈子，有些人的爱情很短，可能只是在床上的那半个钟。但据我所知的，更多的是其实期限已经过去了，爱情已经变质了，但爱情的两个当事人仍然在一起，我猜他们仍然在一起的原因也许是习惯，也许是因为无知，也许只是懒得去改变什么，也许是因为，他们的爱情已经用完了，已经再也爱不上任何人，但是需要有个人陪着才不那么孤独，于是选择了在一起。
    但无论是哪种，我都相信他们是幸福的。
    在一起的人都是幸福的。
    我想我和静是幸福的，虽然和她在一起我已经找不回和容在一起时的那种热恋的感觉，但我信奉的是每个人在每个时期都会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和应该有的感觉，不管怎么样，我们仍然在一起，所以我们幸福。
    只是，我不知道这种幸福的期限有多久，因为明天发生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就像阿甘正传里所说的，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
    让我感到生活明显起了变化的时候已经是2005年年末。
    这半年以来我除了工作之外还搞了些投资，和秦合伙在白云新市那里开了间酒吧，由于我只是出钱，其他的关系啊管理啊工商啊都是秦一手包办，所以我和秦各出十万块，而我只占30%的股份，由于秦在黑白两道都有那么些关系在里面，所以酒吧的生意也都还挺红火，半年下来我也赚了几万块。2005年的股票行情一般，在这里我倒没赚也没亏，倒是在黄金期货里我赚了不少，我用五万块建了个标准仓，在黄金买卖上比较保守，毕竟一百倍的杠杆，搞不好几分钟就能让我倾家荡产，有一次我研究K线研究得比较有头绪，觉得很有把握会涨七八个点，于是全仓买进，想着挂在七个点上就出来，结果买进之后突然保险线烧掉，我想糟了，手忙脚乱地把电闸弄好赶紧开电脑，看到那K线我愣住了，就那么短短十来分钟黄金的价格涨了三百多点，我那五万块已经变成将近十八万。
    突然我发现我开始富裕起来了。
    2005年的十一月份我做了两件比较重要的事情：第一件事是花了差不多八万块买了一辆黑色雪铁龙C2，事实上我觉得开车挺麻烦的，特别是在广州这种道路拥挤且到处是红绿灯的地方，但毕竟我是做业务的，人靠衣装，在自我包装上特别重要，静催了我几次我终于把车买了回来。而这让我觉得重要是因为这是我人生的第一辆车，虽然在档次上和以前想像的不大一样，但毕竟是个本质上的飞跃。
    第二件事是我报复了何明。事实上自从那次在医院见到他欺负静的那一幕后我一直耿耿于怀，我虽然说不上高尚，但自认不是一个记仇的人，但在这件事上我觉得不报复一下不足以解我的心头之恨，我想很多男人都是这样，很多事情都可以忍，在其他事情忍叫做宽容，叫做能屈能伸，叫做宰相肚里能撑肚，但如果自己的女人被欺负也能忍的话，那就不叫男人。我借业务行贿的方便，请何明和江国威还有采购科新来的那小伙子吃饱喝足之后像往常那样去寻梦阁寻梦去。而在这之前我已经买通了寻梦阁的经理李莲，在何明将要去的房间安装了摄像头，八百万像素，带有红外线感应录像功能，特点是能在黑暗中将地点人物情节清楚地表现出来。我把何明在里面做的一举一动都拍了下来，记录成光碟，然后翻录了一张自己保存，另一张匿名寄给何明老婆。
    本来我是想寄到中X院去了，这样也许还能让他丢掉医院的工作，但转念想想那样也太残忍了，何明受到再多的惩罚我也不会不会觉得残忍，但毕竟他老婆儿子是无辜的，他丢了工作那么他老婆儿子怎么办？何况我也并非要致他于死地，只不过我要解一下我的心头之恨，警告他要安份点，既然目的达到了，我也不必赶尽杀绝。只是后来我才发现，我这样的想法太幼稚了点，当然，这是后来才觉得。
    第二天我去了深圳出差，工作之余偷闲，在地王大厦四十三层往下看，其实从高楼往下看是我的一个爱好，看着下面的蚂蚁般大小的人匆匆忙忙劳碌奔波，我心里总觉得前所未有地平静。其实无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有多大，让自己多么兴奋或者痛苦，在旁观者看来，都是那么渺小得不值一提。
    这时候我手机响起，我一看，心里觉得有点虚，是何明打来的，平时接到他电话都没什么好事会发生了，更何况昨天我还摆了他一道。我想该不会是讨伐我来了吧。
    我镇定地接通了手机，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明哥这么有空啊。
    何明悲伤地说，这次麻烦大了，黄宏，我何明也就你这么一个朋友了，你得帮帮我啊。
    听到这些话我一头雾水，心想谁和你是朋友，但听他的语气又不像是装出来的，于是问他，明哥，什么事？
    你今天没有看报纸吗？前天咱们去寻梦阁的事情都登报了。
    这么严重？我心想我没把那带子寄到报社去怎么会这样，然后继续说，不就推拿一下，有登报的必要吗？
    黄宏，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啊，没错，我对周静是犯过点错，可是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不知道你和周静是一对的，所以这也不能怪我对吧？可是，你也不必这样赶尽杀绝对吧？
    明哥，我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行吗？
    前晚我找的那小姐十四岁没到是你安排的吧？然后你还要把这些刻成光碟寄到公安局去，黄宏，当我求求你了，你就高抬贵手吧。
    我认真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不是有个朋友在公安局里的吗？找个人帮帮我好不好？或者你帮人作证……
    明哥，我真的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我现在在深圳出差，就先挂线了。
    黄宏，你会有报应的！将手机挂掉的最后一刻，我听到何明说出这句话。
    我挂了手机之前立即把手机关掉，坐在楼梯上看着窗外想了一会儿这是怎么回事。如果真的按何明所说的那女的还未满十四岁的话，何明是按强奸罪来判的，三年到十年。究竟谁和他这么大仇？那天晚上我们的行动只有我们一起去的几个人知道，我、肖珂、江国威、何明，还有采购科的那小伙子，我和肖珂是不会这么做的，江国威和他之前的恩怨我就不得而知了，但从表面看来他们的关系还挺好，而且作为他上司也没工作或者权力上的利益可图。采购科的那小子刚刚大学毕业出来，估计也没什么可能耍这种手段，而寻梦阁的经理李莲跟何明大概也是素不相识的。在这些人当中最有动机的就是我了，这也难怪会一口咬定是我干的。难道是那未满十四岁的女的？
    我带着满脑袋的疑问静静地坐在楼梯上，透过玻璃窗往外看这城市一片繁华，就像外面的人看这座大厦一样。但是看里面却是表面剥落的墙，显得陈旧而肮脏，就好像那些从我们指尖流过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