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很久以前我就发现一个很没新意的观点，那就是人都是犯贱的。
    我们厌倦童年，急于长大，可长大后又渴望返老还童；我们拼命地赚钱，然后再用钱来买命；我们对未来充满了忧虑，可是却忘记了现在，于是我们无法活在过去，更不可能活在将来，可事实上我们也没活在现在；我们活着的时候好像不会死去那样，但死去以后却又好像未曾活过……
    可是，道理我们都知道，只是没人能够在道理里面安身立命。
    让我觉得自己犯贱的是，我曾无数次和容说过要分手，可是当真正分手之后我却开始疯狂地想念起她来。
    我曾经很爱很爱她，也曾经很恨很恨她。
    我爱她常蹦蹦跳跳地样子；爱她整天把她那马尾辨摆来摆去；爱她睡眼惺忪地看着我傻笑；爱她在我装作不理她的时候在后面紧跟着我的脚步，说希望可以就这样跟着我一起走到永远；爱她常常出奇不意地出现在我面前，手里总能拿些我喜欢的吃的；爱她走夜路或者去到陌生的地方，就很怕地紧紧抓住我的手臂；爱她抱着我的头，说，你爱不爱我；爱她睡觉时不准我翻身，说才朝着她这边不到五分钟；爱她两块钱的汽水舍不得喝，为了见我却花了两百块给我买鞋子……
    但我更恨她经常给我打电话；恨她在我耳边叨叨唠唠不给我片刻安宁；恨她不准我和这个那个来往；恨她和我吵嘴的时候从来不肯认输；恨她只要我上网就必须和她QQ聊天；恨她对我的意见总是阳奉阴违，连分手也是，从来甩不掉她……
    其实以前我们吵架说要分手也已经挺多次了，其实容一点也没有错，只是我们有时候性格上的一点差异，以前的分合吵闹，使我们已经像老夫老妻一般有一种审美疲劳。有时候她开口说话我就有点莫名的烦躁，受不了了，一秒钟也受不了，我一定要和她分手。当时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只是每次吵架后隔一两天冷静下来后，容一哭，我就心软，重新找回爱她的感觉，分不了了。
    我们从分手到愈合时间跨度最长的一次就是一个月，这也是我记忆中最深刻的一次。前面提到过我手臂上有一道伤痕，就是那时候的事情。
    那次是我为数不多的在容面前承认自己错误的一次。原因是和秦，前面提到过的大学舍友，出来社会上他是我为数不多的还有联系的大学同学之一，参加了一个专玩一夜情的Q群的聚会，那群叫做天亮以后说分手，顾名思义，就是一夜情，本来没想着要玩这个的，可是那晚上喝高了，居然带了个叫艳子的女的回我的出租屋。第二天中午在一阵敲门声中醒来，打开门，看到的是一脸愤怒的容，我转过头顺着容的目光看去，发现昨晚那女的正一丝不挂地躺在我床上，我顿时呆住了，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容已经绝尘而去。
    那次容整整离开了我一个月，是印象中最长的一次了。而我感觉很内疚，在容离开之后的两个星期里疯狂地找她，打她电话、给她发信息、发邮件、在QQ上发信息、通过朋友找她……但容把手机给关了，别的方式也都找不着。两个星期后我开始冷静下来，因为我发现这样的找的话不仅没有效果，而且还弄得我自己身心疲惫。
    为了减少一点自己心里的内疚，我写了一篇将近一万字的检讨书通过邮件发给了容，那检讨书是我平生第一次我想也是唯一一次用心去写的检讨书，我想容看了后一定会感动的。
    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我晚上十二点钟准时睡觉，早上六点半准时起床，努力工作，每天提早上班、自动加班，上班时间不和同事特别是女同事贫嘴……为这事老板还特地找我谈了一次话，问我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千万不要想不开，要不他放我两天假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说到后来还很矫情地说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这让我发现原来平时我特别看不顺眼的老板也他可爱的地方。
    要是在平时我肯定非常乐意地接受这两天意外的假期，但那次我觉得我不想放假了，大概是因为放了假我了不知道应该做点什么，我需要用不断的工作来让我不胡思乱想，于是我很果断地拒绝了他。
    这导致在后来的一段时间内，我总觉得老板对我特别关注，暗地里还吩咐了同事把我盯紧点，别让我做傻事。这是后来同事告诉我的。
    其实那段时间虽然有点内疚，有点郁闷，但我一点都不担心容将永远离我而去。当时我就有种预感，她肯定会回来的，而且会很快就回来的，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安静地等她回来。
    预感这东西，我一向觉得是用来忽悠人的，而这次我居然相信，我的感觉是，我完了。
    一个月后的一早晨，我照样六点半起床，七点钟出门。
    我一打开门就看见容站在外面，眼睛通红，明显是刚哭过。
    我立刻把她拉了进来，紧紧地抱住她，仿佛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一样。
    那天我没有去上班，一整天我都陪在容身边----或者说是她一整天都陪在我身边----那天下午我抱着她。
    容说，你不许再欺负我。
    我真诚地说，我再也不欺负你了。
    容说，你就会说。
    我说，我再欺负你怎样都行。
    容说，那，我要咬你。
    我把手臂伸到她嘴边。
    以前无论她有多么生气，我每次把手臂伸到她嘴边的时候她总是轻轻咬一下就放开了，因为她舍不得真的咬我，而我就装作很痛一样大叫起来。但这次不同了，容真的咬了下去，我的手臂出血了，感觉很痛，但我咬紧牙关没有出声，因为我知道这点痛对于她这一个月来所承受的根本不值一提，只要能减轻容对我的恨，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去做。后来我手臂上就多了一道伤痕，那伤痕是我故意让它留下的，当时我真的希望可以用这个伤痕来警醒我，不能再伤害她了。
    看着我手臂流了这么多血，容嘟起了嘴有点不知所措了，我用纸擦了一下，说，没事，你心里舒服了就好。
    接下来我吻她的嘴巴、耳朵、眼睛、额头……几乎是她身上的每一个地方我都吻过了，缠绵了四个小时之后，一个月以来都没碰过女人的我在她身体里一泻如注。
    而印象中我们分合时间跨度最短的一次是我们相恋了三年后的一个夜晚。
    我们在外面逛完待后去珠江边散步，发生了点争吵，那次是容提出来的，她嘟着嘴说，既然这样，我们分手吧。
    我不屑地说，分就分了，谁怕谁。
    然后我们就分道扬镳。
    两分钟后容出现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说，我怕。
    我揽着她说，怕什么，有我在呢。
    我一直以为，我们经历了这么多的分分合合，这辈子是分不开的了。
    但没想到这次她居然走了就真的不回来了。
    这种想法让我觉得有点伤心，心想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现在一声不吭地说走掉了，留下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想到这里我有离开广州去其他地方发展的想法，事实上公司也有把我外派到其他地方的打算，可是我就是下不定决心，虽然我还是不怎么喜欢广州，也许是因为这里让我牵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也许是没什么东西让我牵挂的，但我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方式。
    只是我连自己都不知道这种解释我是不是能够接受。
    我发现自己骗人无数次，到最后连自己也骗。
    后来我想想，其实我也不是很伤心。都这么大一个人了，也不能老是为感情掉眼泪，这多少让人觉得有点恶心。更何况一直以来我时常想着把她给甩掉，恢复我的自由之身。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为自己辩解的一种借口，我希望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太伤心。
    只是，这让我觉得自己不是很人道。
    因为，容的第一次，是给我的。就是前面说过的，在我毕业不久后被公司炒了那个晚上，容让我产生了从男孩到男人的质变，而我也让她产生了从女孩到女人的质变；容的第一次流产，是在我们N次分手中的一次，她没有告诉我，就去私人诊所做药流了，莽撞的行为，使她在后来和我在一起的期间，再也没有怀上过孩子。
    容喜欢喝点小酒，每次喝醉了就吵着让我赔她孩子，她醉后把脸埋在我怀里，说，我想你的孩子都快想疯了……
    你能怪我吗？你都没有告诉我。
    可当时我们分手了，你不理我啊！
    难道你告诉我，我会不要？
    真的？容抬起头，迷惘地看着我。
    没关系，以后到了每个月的那几天我都会努力交粮给你的。
    那时，还不知道事情那么严重。后来和容一起的时候我再也没做过保险措施，可是以后，不管理每个月再怎么养精蓄锐地爆发，容始终都没怀上。甚至后来每次她例假前后，就昏昏沉沉地发低烧。
    我说找两人都有空闲的时间，好好陪她住院看看妇科，可一直耽搁到分手。
    容曾对我说过，假如有一天她真的和我分手的话，就再也不会找别人了。因为她怀不上，也只能找离婚或者丧偶有孩子的，不然会害别人没有孩子，但她又不想做后妈。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心揪了一下，我多么希望受伤的是我而不是容。
    可是当时真的觉得她有点烦了，就把这个给忘了。
    我和容真的分手了，三个月后仍然没有容任何的消息，我开始真正接受了这个事实。
    开始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悲伤，毕竟，我和容在一起都那么久了。
    后来我开始觉得也许这也并不全是悲伤，坚强如我哪会有这么多悲伤，我只是有点内疚，我只是有点不习惯，毕竟，我和容都在一直那么久了。
    容离开了我，可我还得生活。
    生命中所有的悲欢离合都是种插曲，但无论怎样，我的生活都还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