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三 润物细无声 下

    我曾看过《忍经》和《劝忍百箴》之类的书，饮食男女都可以忍，唯独对便溺之事只字未提。所以对于自己的失态，我也不必去找借口粉饰。只是觉得颇为遗憾，好不容易有人请客吃饭，最后居然错过了。
    又省了一顿，毫无办法。
    回到教室后，百无聊赖。看着那只大水桶，又生出了喝水的**。整整四节课，没有一个同学离开座位，好像也没有同学去喝水。当然，或许坐在后排的同学取过水，那是一抬手的事儿，我没看见也正常。没有一人去上厕所则是毫无疑问的，不知道有多少同学跟我一样憋着。
    气味略带腥味，倒进杯中虽然有些浑浊，但是却看不出颜色。白开水当然没有味道，可我偏偏却感觉到了它的醇厚。还是这水喝着带劲儿，不像早上喝的那一桶，一点感觉都没有。这水不但解渴还饱肚子，虽然明知水质不佳，可也是水厂供应的，总还在标准范围内。
    可能是一来一去花了太多时间，只喝下半桶同学们就三三两两地走进了教室。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了一杯水回了座位。昨天的事儿就是个教训，喝水也得避开别人。
    华仔跟我说起中午食堂的饭菜，荤菜还是老样子，不过素菜分量很足。最让人激动的是，食堂居然无限供应紫菜蛋汤。他一口气喝下了四碗，如果不是人太多，抢不过来，他还能接着喝！
    普通人连喝四碗汤，一点事儿都没有。那我有修行在身，喝上一桶水不也很正常么？我从华仔身上找到了一些合理的因素，只觉得心情舒畅。
    听说别的学校，食堂里都有免费汤喝。可是在终风，这还是破天荒的事儿。但我深知，那汤水肯定没什么内容，比咱们喝的水好不到哪儿去。
    “紫菜，那可是海鲜啊；鸡蛋，那可是高蛋白。肯定没有加老姜熬，对不对？”我对华仔说。
    “有汤喝就不错了，加什么老姜！”华仔还是很高兴的样子。
    “那会不会很腥？”我继续问。
    华仔笑了笑。“那叫鲜，明白不？”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肚里的水差点给喷出去。颤抖着把水杯递了过去，我问他：“你闻闻，是不是这个味儿？”
    华仔不说话了。
    我忍住笑继续说：“咱那水还带颜色呢！绿的是紫菜，泛黄的是蛋花，都差不多……”
    我的话好像不太中听，他尴尬地离开了，带来的直接不良后果是吃晚饭的时候他偷偷溜走，我的晚饭又没了着落。但是我俩关系那么铁，又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就有隔阂呢？一个下午，他把这当成笑话对同学们说了至少七八遍。然而，我终究没吃成晚饭。
    华仔一放学就不见了，老杜也是。我听人说起过老杜的事，向很多同学借过钱，至今没有还几笔。现在借钱的都是大爷，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华仔和老杜都没有对我说实话。
    别人去吃饭，我只好在教室里喝水。连班主任都感觉奇怪，咱们班的水怎么喝得这么快。对于这些问题，我一向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稍微一合计，我一天居然喝下了超过百斤的水，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凡事都得讲究一个度，喝水吃饭都是。据说有人打着科学的幌子提倡一天喝十升水，我也懒得去计较了。很多人一天喝一升水都太多，毕竟除了清水之外，很多食物中都含水。有人一天喝一百斤水都嫌少，比如说我。.
    那么究竟该喝多少水呢？抱歉，这种问问题从来都没有标准答案，答案根本就是个伪命题。说破了大天，十升水实在太多。反正，由着那些专家去说吧。我喝一百斤我骄傲。
    原本还有些担忧自己的身体，喝水过度可能导致水中毒或肾衰竭之类的病症。往轻里说，起码是头晕脑胀，腹胀腹痛。可我偏偏一条都没占到，思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于自己修行有成了。这虽然不是什么大神通，可也算是一个特异不是。或许我可以去弄个吉尼斯纪录，多少分钟喝多少水什么的。一百斤这个记录应该很难打破吧，我应该考虑多喝点，毕竟这还不是我的极限。喝饱了之后再咬咬牙，争取喝下两百斤。
    可我体重也才一百八，两百斤水喝下去装哪里呢？对了，笑丘日食全羊轻而易举。一只羊能吃的部分应该有三五十斤吧，姑且这么算。他吃下去不也好好的吗？不也没纠结装在哪儿？笑丘的食量大，放开了吃，百把斤肉不算什么，不过他是修为高的缘故，跟我比还有一段距离……
    但水喝多了还是很不好，比如说上厕所的趟数明显多了。原本能保证一上午一下午在教室里坐着，现在可不行。憋得厉害。
    有时候我也会想，喝这么多水干什么呢？这不是在问自己，而是在悔悟。喝水能饱肚子，还能解馋。可是这两个需求我一个也无法满足。特别是馋，明明有那么多美味的食物，可是我偏偏看都不能看，闻都不能闻，甚至想都不能想！只能躲在教室里喝水转移注意力。别说修行人了，一个普通人混成我这样那也够凄惨了。
    而最惨的是，这样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就完了的。这个月才刚开始，而我已经连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老杜那百十来块钱已经成了死账，其余的同学也只把我的求援当成笑话。事实上我也不想开口借钱，学校里的这帮孩子借钱还钱都是在瞎胡闹。因此除了欠我钱未还的，我都说请客吃饭就行。可是他们都以为我在装可怜要他们还钱，还说这种小手段让人看不起。
    我还能说什么呢？他们借钱时的小手段不是更让人看不起吗？我最后选择先忍住，观望几天再说。终风城里有许多亲戚，还有个伯父在校门口做餐饮的营生，他们总说让我去吃饭，可我实在不愿意过去。
    学校毕竟是读书的地方，伙食虽然不好但还不至于一无是处。要享受或者联络感情大可去别处，我一向很鄙视陪读、送饭，等等。一想到这些我就马上联想到东阳马生。
    所以，我只能饿着肚子。暂时还没有感觉特别难受，可真的是一天比一天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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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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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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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