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二 化身为白羽 上

    李如一又变成了纯粹的武人，举手投足间劲风四射。莫名的玄奇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武者的辗转腾挪和劲力吞吐。他不敢停下脚步，就像躲避蛇蝎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然而事实上，寒光只出现了一次。所以李如一的动作有些可笑——就像是空旷的舞台，只有他一个小丑在表演。但我深知他并不可笑。
    他那行云流水的动作让我感到惧怕。急促而不慌张，迅速而不杂乱，他的步伐和身法已经到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境界。柳扶风、笑丘还有苟徒，他们是武人中的佼佼者，身法和步法都比一般武人强太多，但是跟李如一却完全没办法比较。我只是凡胎肉眼，当他们演示出的武功超出凡人界限的时候，落入我眼的一切都没有差别。
    但现在，李如一的动作却有了不同，其中有一股神韵，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连动作都有了生命！这是一种难言的感受，我没有办法说得更清楚，那感觉就像是整个世界都鲜活了一样，所有的事物都有了生命。
    但万幸，那种灵动而活跃的生命也是有所限制的。那道寒光钉死了李如一的所有变化，同时又催生出更多的变化。箭还未射出，李如一仍在不停躲避，古月仰面倒下，我完全获得了自由。
    背后的寒意让我不敢回头，我也只能寄希望于来人是敌非友。不敢去搀扶古月，不敢去面对李如一，不敢转身，还不敢逃走，我呆立当场，与刚才的无法动弹没有差别。
    明明已经不再害怕，可是到头来又是什么都做不了。犹记得当初自己遇到变故时两股战战，双脚无力。想不到至如今自己仍没有本质的变化。修行不是说说而已，如果没有这种改变，那修的会是什么呢？身体会因修行逐渐趋于完美，精神也是如此，性情更是如此。这大约也是我修不成的原因吧。
    背后的寒意越来越重，我浑身汗毛倒竖，牙齿也开始发颤。满眼都是李如一的身影，他的动作如同惊鸿，如同游龙。然而这一切都在寒意的笼罩下逐渐僵硬。
    寒光一闪，幻影破灭。
    李如一的身形显露，摇晃着已经站不稳了。寒光依然没有击中他，落于空处之后消散开来。这一次我看清了，光不是四散了，而是主动散开消失。这样强大的力量，如果不是主动消散，必然会对附近的人或物产生巨大影响，而修行人只要行有余力，便会特别注意。身后果然有高人，而且这样的人肯定不会是敌人。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回算是有救了。扶起古月，他已经陷入了昏迷，万幸保住了生命。李如一喘着粗气，死死盯着我的身后。他为什么不逃走？
    “多谢前……”我扶着古月转身道谢，可话还未说完就惊得呆住了。
    眼前只有一张大弓在虚空中立着，根本就没有其他人。琇書蛧
    “那一箭不愧是那一箭，晚辈心悦诚服。”李如一拱手说道。
    弓弦缓缓被拉动，一股寒意开始在弓上聚集。我知道那里有一支看不见的箭。或许那儿还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可这些早就无关紧要了。那一箭？莫非是古月的师父？下午才见过，他不是急匆匆离开了吗？如果真是他，为什么还要藏头露尾呢？
    性命应该算是保住了，人就是这样，活着就会有许多问题。
    李如一放弃了抵抗。他随意地站着，故作轻松地说道：“前辈何必如此剑拔弩张。您可以杀了我，但在我拼死之下亦能与两位小兄弟共赴黄泉。您只是一道化身，又能有多少法力。这次前来本就没有杀人之心，不如咱们打个商量，您放过我，我放过他们。”
    我仿佛看见了前辈。他的身影并不伟岸，但是引弓的动作是那样令人敬仰。化身是什么境界？我对修行的理解果然还是太浅，即便别人对我解释过，我也只是勉强留了点印象，想要说个清楚已经是不可能。
    寒光闪烁，凝而不发，前辈应该也有所考虑吧。
    李如一：“古师弟修行尚浅，但所用的秘法却不简单。您应该发现了，他所受的伤全是强行使用神通所致，我没有伤他一丝一毫。非独如此，如果不是我施法救治，他根本等不到前辈前来。”
    他说的似乎也算是实话，可听着怎么总有些不对？李如一这见风使舵的功夫可比他的拳脚更厉害，有些人啊，不服不行。
    那么前辈究竟有没有回答呢？老实说，我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却很清楚感觉到了前辈的意思。这定然是某种超出我认知的境界，超出了真实与虚幻的界限，化身的玄妙果然不可言。
    李如一在跟前辈谈条件，可现在这状况，分明就只是他一个人在自说自话。
    前辈的修行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任一句虚言假话都会引起他的警觉，但李如一偏偏说的都是真话。因而前辈网开一面，没有下杀手。这让我的内心极不平衡，但在这当口，我也没有争辩的必要了。
    “原本不想与各位前辈打交道，但既然1遇上了便是缘分，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
    头一件是私事，我此来为的本就是私事。听说惊梦公子擅长岐黄之术，所以想来确认一二。今见古月师弟箭法通神，屠杀和拯救并行不悖，便知前辈神乎其技，希望能有幸见识前辈救人的弓箭。
    第二件谈不上公事私事，我所知也不多，只是来此提个醒。你们是内忧外患、举世皆敌。敌人远比你们想的要强大。能拉拢的都早已拉拢，剩下的几个要么是被打压，要么受过前辈们的指点。甚至还会有人暗下杀手，嫁祸于人。但是即便将这些都无视掉，敌人的力量仍然无比强大的。
    由此便能引出第三件事，也是我来此唯一的公事。龙女一事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可日前已经有人借我等之名。所以我来此解释，道虽不同，可目的却是一样，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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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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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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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