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九 乾坤独一身 上

    我闻言很是惊讶，因为在我的印象中，李如一他们就是最大的敌人。旁的不说，他们传的教就不是什么正经路数。但对于他的话，我是不敢信也不敢不信。试图从他的面部表情和身体的细微动作推断他话语的真假，但纠结好半天之后仍是放弃了。察言观色也是很了不得的本事，笑丘和惊梦曾跟我提过一些，然而我只是一个很平凡的人，没有他们那样的才能。
    思前想后，无论他说什么，我都得以怀疑的态度对待。毕竟他是我们的敌人。“我原以为你说话算话，总算有些有点。实在没想到是这样敢做不敢当的小人。当初各派高人没有出面的时候，你们横行无忌，如今风声紧了便都开始推卸责任了。这样见风使舵的行径哪有半点高人的样子？”
    李如一看着满天星辰出神，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落到了别处。我的话他好像并没有仔细听，也并没有当一回事。这种冷遇让我感觉很不舒服。不知不觉地，星汉灿烂，漫天寒星让整个世界都冷下来了。
    “我已经求证了‘真武’，说的话没有半点虚假，这种境界你们不会懂的。暂时不想跟各派高人打交道，他们得知我的话之后便会清楚其中原委。我不必为自己辩解。既然说到了苟徒，我便有几句话想说了。”
    李如意的性子很奇怪，一会儿暴怒如火，一会儿平静如水，一般情况下，他就像一汪深潭、一座幽谷。话很少，外表看上去又很木讷，但谁能肯定这些不是他的伪装呢？这些修行人都有着传奇的经历和难言的过往，他们本身就是一部传奇。
    他说了两句话之后突然闭上了嘴巴，这时候满天星辰都开始散发光芒了——清一色的寒光，照得人汗毛竖起，心惊胆战。
    “几句话的时间应该还是有的。”李如一小声说道。然后他低头，一种说不清的眼神落到我的身上。“你这朋友也不是一般人，假以时日应该也能成大器。”
    朋友？他说的是谁？莫非是古月？他就是运气比我好罢了，我有些不服气。但这些东西就没必要在李如一面前表露出来。我一语不发，等着他的下文。他不是说只有几句话的时间么？
    李如一叹道：“就武林门派而言，兵卒谁都可以做，习武之人舍身忘死人人都是好兵卒。修行略微有成便可以为将，率领兵卒冲锋陷阵。但是能为帅的那可就是凤毛麟角了，证不得真武便不能服众，可有一人却是天生的帅才。那便是杜笑丘，他的性情、为人、才能都远超一般人，即便眼下境界未到，但因种种原因不服他的人实在是不多。”
    “我知道笑丘与你惺惺相惜，可他还是浪费了一副好心肝，如此对你实在不值当。你也不必说他的好话。与其做不清不楚的朋友，毋宁做明刀明枪的敌人。这样你不必有顾忌，他也不必束手束脚。”.iu.br>
    听了我的话，李如一笑了，笑得很平静，就像微风拂过水面，泛起了一点点涟漪，水面之下却还是无比平静。我感觉到了恐惧，但偏偏不觉得这是皮笑肉不笑。
    “那样最好，可惜我可以不仁，他不能不义。仁义是枷锁，锁住了苟徒，也锁住了他，只有我这样的人才知道什么是自由。”
    我无话可说了，这似乎太过无耻了些。可偏偏这种无耻又没有引起我的反感，只觉得他也有真性情。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莫非我也是像他那样无耻？打了个寒颤，我不敢再想下去。与此同时，一个令我恐惧的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正如李如一所说，他要收拾我是在太简单，完全可以直接出手把我拿下，事了拂衣去，然后隐藏起来，到时候谁也找不见，我也只能认命了。可现在他居然跟我说了这么多话，我一再试图触怒他，他居然也能忍耐，这实在太可疑了。
    我原想激怒他，引他出手。然后前辈的神通便会自动激发，显化出种种玄妙与他相斗。在他们打斗的时候，我趁乱逃走，实在逃不走还有不少师兄师姐在，隔着也不太远，总会有人觉察的。再不济也能引起旁人的注意，在普通人面前，他总该注意一下，否则便是天下公敌。
    可如今，他耐着性子跟我聊天，看似平静，背后绝对暗藏杀机。他已经是当世高人，明晰真武之后，斗法厮杀更是强于一般的修行前辈。惊梦说过，这一境界形神合一，内外一体。他是不是在用某种手段？比如说表面上跟我谈话，实际上在暗暗影响我的判断，操控我的行为？这样一想，冷汗都下来了。我不再说话，开始在心中默念惊梦传我的静坐口诀。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只好病不择医，毕竟我只有这个办法可以修炼元神。仔细一想，我的元神都没有显化过几次。
    见我不说话了，李如一也不计较，他自顾自地说：“杜笑丘还没有求证真武，便已经着手修炼杀气，终究是心急了。境界不到，强求神通是大错误。原本他明悟真武的机缘就在眼前，等他境界突破，内修神通，外联强援，局面会好很多。可如今，不知何年何月他才能突破。”
    我忍不下去了，反驳道：“如果不是你们暗地里下手，他何必强行修炼杀气？为了跟你们这些恶人斗争，为了保护弱小，他才不得已修炼杀气。至于他的修行，就不劳你费心！”
    李如一伸出双手，左手握拳，右手挥掌，亮出了一个架子。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后，他说道：“可惜杀气不同于一般的神通，我也是刚修行杀气，功力还不如笑丘深厚，你可以看看。”
    一股很奇特的气息笼罩着我，不同于笑丘祖父的纯粹，也不同于笑丘的淡然。李如一的杀气非常混乱，就像有无数杂乱的念头。而这些念头都是邪恶的，负面的，集中了人性最丑恶的一面。
    这是我才知道，杀人原来是一件仁慈的事。他们有无数的方法让人求死不能。我浑身颤抖，下唇又咬出血来。脑海中一片混乱，我只觉得恶心，想把五脏都给吐出来。
    而这时候，天空中的星辰光华大盛，无数星星朝我们坠落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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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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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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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