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晴方好

    又是一年大雪纷飞，楚京城白了十里街。燕王府后宅扶雪院中，簇簇红梅拥着一高大光秃的老树盛放着。雪覆盖在枯枝上，好一番繁梨开遍，梅林在老树下点缀得分外有趣。
    “王爷”刚从院中房间出来的乱红，便看见拥雪而来的燕王，眉头紧锁，脚步略急。
    “嗯”楚白慕看也不看一眼这丫鬟一眼。匆匆走上台阶，到了门外站立，抖抖身上的雪，才推门而入。
    “一一”房间的温暖瞬间包裹在楚白慕的周围，楚白慕将斗篷取下，放好。朝火炉走去，驱散满身的寒意。看向塌上之人，轻唤之。
    炉边榻上，一红衣男子，青丝如瀑未曾束起。闭眸休息，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绝美却略显病气。
    此人名唤甘离，自是堂堂燕王的心尖人！
    甘离本就未曾熟睡，听见声音却也未睁眼。一会儿，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落在肩上，将自己搂入怀中，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
    动作间，甘离的脚腕露了出来，只见脚踝上挂着一串银铃，精巧极了。晃动时，却半点没发出声响。
    “放开”甘离皱着眉头，睁开眼睛。一睁开，那是双瞳色很淡的眸，如同窗外的冬雪，冷冷淡淡。
    “一一”楚白慕稍用力握紧手中的手，不让他离开。开口时，语气中略显无奈。
    “冷”甘离发觉抽不出手，轻声说了句。果然下一刻，这人便松开了自己的手。
    其实楚白慕知道自己的手已经烤暖和，听闻却还是放开了手。
    “还在生气吗？”楚白慕将脑袋放在甘离削瘦的肩上，闷闷的开口。双手环在甘离的腰上细细摩挲。
    “不敢”甘离身体瞬时僵直，还是冷淡地说。眼睛看向火炉里跳跃的火焰，清冷的脸庞格外苍白。
    “你知道的，我暂时不可能放你出去”楚白慕感受到怀里的人的僵硬，却刻意忽略掉。眼神顺着甘离看着火焰，靠的越发的紧。屋里暖和，甘离衣衫单薄，让楚白慕感觉到若有若无的柔软，心里头难免心猿意马。
    “你就是想把我一辈子困在这里”甘离说罢，闭上了眼睛。流露出几分不甘与抗拒的神情。
    “一一，明明是你犯了错……”楚白慕一看甘离这神情，心头那一点旖旎转为刺痛。却依旧不放开他，一口咬在他脖颈上。
    “嘶～”牙尖刺破皮肤的疼让甘离闷哼出声。听着楚白慕那似是温柔的语调，感受到那人越发放肆的手。突然用力挣扎起来，推开楚白慕，伸手捂住自己的侧颈，音调提高些许。
    “够了，楚白慕”
    楚白慕抬头看见甘离抿着的双唇，努力平静下来。温柔的将人继续搂在自己怀里。
    “一一，别生气了”楚白慕掰开他的手，吻了吻。“我的错，我的错”
    顺着墨发轻抚背脊，如同安抚炸毛的猫咪。
    “我饿了”甘离也没心思继续和这人纠缠，打开他的手，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好”楚白慕嘴角噙笑，替他整理好衣衫与墨发。
    “乱红”楚白慕刚一喊，便被甘离打断。
    “我不想待在房间里吃”甘离看着楚白慕漆黑的双眼，平静的说。
    “行”说罢，立刻去找来一件猩红的狐裘。细细的为甘离披上，遮住侧颈上的痕迹，这才站在甘离身前推开门。
    甘离的目光穿过楚白慕高大的身影，看着红梅覆雪，听着冷风飒飒。
    “楚白慕，你能不要这么小心翼翼吗？”甘离在楚白慕转过身时开口。
    楚白慕片刻愣神，甘离将手笼在狐裘中，越过他走到台阶上，随手拂落梅枝上的雪。脚踝上的银铃眏雪，折射出寒光。
    “我不想无时无刻想起我是个废人”
    无力的话语，飘散在院内，却回荡在楚白慕的心头。等甘离已经走入梅林，楚白慕才回过神，重整心中的难受，紧紧跟上去。也不顾甘离是否愿意，轻轻搂上他的腰，替他挡去一些枯雪。
    “一一，我想这样细细的守着你”楚白慕含着笑，眼神深邃，凑在他耳边说着。呼出的热气化作白雾，不知会迷了谁。
    甘离微微侧身，永远一副淡然顺带着拒绝意味，不作回应，直直看着前方。
    “乱红，将屋里再添几盆火”
    两人来到厅上，楚白慕即刻向乱红吩咐，没有起伏的语气，还略带严肃。简直和对甘离说话时天壤之别。
    “王爷，房里已经添好火了”乱红低着头回复。她家公子身子虚，特别在这寒冬腊月王府下人更是小心伺候。若是行差踏错，不管是谁也逃不了王爷的一顿责罚。亲自责罚的那种。
    没办法只要关于自家公子，燕王殿下总是格外在意。在自家公子面前，燕王从来温柔无比，眉眼含笑。可一旦出门在外，却是个雷厉风行的主，从不手下留情。
    思及此，乱红看了眼自家公子那仿若那院中那株老树的神态，心头只得叹息，哎！
    “下去吧”甘离半敛眼睑整理衣衫，拿起筷子，继而吩咐着。“对了，把窗户开一扇”
    就在两人坐上桌不久，他看见送菜进来的丫鬟发髻上有飘落的细雪。便想到，这里打开窗户刚好可以看见院落中的红梅。
    “公子”乱红看着自家公子略苍白的脸色。犹豫了一下，因为昨日夜里，下了整夜的雪。公子睡得并不安稳，自己多次听到推窗户的声音。
    “算了，你开我这方的一扇吧”楚白慕看着甘离冷漠的表情，知道再不顺着他，又该生气了。到时候还得自己哄，万一到时候哄不好，那难办了。
    “你在旁候着，添火”楚白慕给了乱红一个眼神，又补充一句。特意夹了甘离最喜爱的菜递过去。
    “我自己可以”甘离停下筷子终于抬头看了眼楚白慕。随即看向他身后窗外的细雪翻飞。
    三年来，王府桌上一向两种风格的菜品。原因无他，这燕王好辣；甘离公子却喜食清淡，偏好素食。
    也是从三年前开始，本来忙于领兵练武，一年四季不回几次王府的燕王，却一反常态，只要人在楚京必然定时归家吃饭休息。
    这些事，最初被军营里的其他将军知道，不久传到各家夫人耳中，渐渐整个楚京都知道了这事。
    不过燕王府口风向来紧，外人即是诸多揣测也无法证实。
    而就在昨日，燕王人在楚京却未曾回府，几个好友还特意打趣他。怎舍得放下美人，肯来着茶楼酒肆消磨时光，到了饭点还不回去。燕王只得黑着冷脸喝闷酒，不知从何开口。
    前日，楚白慕和甘离吵了一架。甘离倒是一脸淡定，惹得楚白慕越想越气。这才负气出走，在外待了一天一夜。结果自个儿气过了后，天刚亮就赶忙回了府。但走到自己府前时，又停下脚步，倚在燕王府门前的石狮像上，生生等到日上三竿才匆匆进门。
    此时，两人安静的吃着饭。楚白慕夹着自己面前的菜，小心替甘离挡着风。偶尔抬头时分，恍然觉得甘离仿佛是在看自己一般。顿时，觉得更加有滋有味了，比起外面酒楼里的饭菜不知好吃多少。
    “认真吃饭”楚白慕瞟见甘离看雪的眼神，特意侧身挡了挡。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宠溺与柔情，外加一丝丝酸味。
    甘离分了个眼神给楚白慕，也不说话。片刻，又十分冷漠地继续看向窗外。
    而站在一旁的乱红毫不失态，对这早见怪不怪了。
    三年前刚来燕王府时，倒是被惊到。
    可这些年来，燕王的种种放纵柔情，细心关怀。时间长到让王府所有丫鬟觉得，燕王对甘离公子本该如此，这才是常态。而甘离公子冷冷淡淡的神情，也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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