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生病的心

    为什么会渴求死亡……
    “……大概是病了太久，所以才会连「心」也病了。”白羽手抚着心脏的位置。“我还以为换了副健康的「身体」，这个病不会跟过来的。”
    『怎么会？小白明明一直活的超级努力。』芙芙惊讶又不解。
    “就是因为很努力的活着，才会很累啊。”白羽苦笑着说道。“每天睁开眼就要面对沉重的身体，大把苦涩的药片，寡淡无味的饭菜，布满针扎的手臂。
    每一次呼吸都充斥着消毒药水的味道，为了不让亲人担心还要扬起嘴角，笑着跟所有人说「我没事。我还好。没关系。」。
    然后到了晚上，带着说不出来的隐痛，辗转反侧很久才能进入浅眠……”
    『小白……』
    有些话平日里没有说出口的理由。但一旦开了口，之后便自然而然的全都流露出来。
    “我讨厌医院的味道；讨厌针头刺穿皮肤的感觉；讨厌吃药；讨厌被医生翻来覆去的检查；讨厌那一张张缴费单；讨厌别人看到我头发眼睛时异样的目光……”白羽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
    他蜷起双腿抱住，将额头抵住膝盖。沉闷的声音，就如同被常年压抑的自我。“我真的有很努力的在活着，因为我答应过妈妈的。
    只是这样重复着，看不到尽头与希望的生活。真的好累……
    所以不知道在哪一天无眠的深夜里，蛊惑我放弃的声音，就这样出现在了我的耳边，驻扎进我的心底。
    在我发病的时候和我说：放弃吧，放弃吧。明明那么痛，你知道自己再怎么治疗也是好不起来的。
    在我看到父亲阿姨和弟弟妹妹，一家四口站在一起的时候说；你看，你是多余的那一个。你的父亲，其实已经不需要你了……
    我曾在深夜之中爬上窗台，也曾好几次拿起刀尖，对准自己。
    但每当这样的时候，父亲和妈妈的样子，就会出现在我眼前。
    如果我就这样死去，那么妈妈一定会对我非常失望吧。
    而父亲也会就此陷入没照顾好我的自责与痛苦之中。
    这样想着，我便又一次次放下。
    其实现在想来，我当初打开门的时候，或许也有那么一丝渴望。
    如果我真的死于见义勇为，那么父亲就算会难过一段时间，但此后再想起我的时候，也会为有这样一个儿子而感到骄傲吧。”
    『……』芙芙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白羽，她所见到的白羽一向温柔又坚强。无论怎样的情况，都可以很快的冷静下来做出应对。
    就像一颗被压在厚重泥土下，外表坚固，等待破土而出的种子。
    可此时，那层坚强的外壳却向芙芙打开了条裂缝，让她看到了，在此之下真实的白羽，早已在日复一日无望的等待中干瘪，即将枯萎。
    芙芙的身影重新构现在白羽身前，她扯开被子，将白羽和自己包裹住，以此来模仿，早上系统难受时，白羽在识海包裹数据本体的意识星光。
    然后就这样在温暖昏暗的被子结界里，芙芙抱着白羽的头，继续安静的倾听。
    “芙芙，你知道我最喜欢新·艾丽都哪一点吗？”白羽感受到身上被子与芙芙身体的重量，柔软的暖意如春日萌发的嫩芽，柔弱又坚定的推开，压迫在白羽灵魂上的重石。
    “那就是我的头发和眼睛，在这里是非常普通的配色。
    我可以正大光明的走在街上，不会有任何人因为我的容貌，而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我。
    当我第一次走过在六分街时，感觉自己自由的像是要飞起来了。”白羽轻笑着说道，脑海里浮现当时蹦蹦跳跳的自己。“那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但我当时，并没有活下来的真实感。也无所谓是否真的可以继续活下去，只是不想让你的努力白费而已，抱歉芙芙。
    这一切如果只是濒死前的一场幻想，那也是幸福的。”
    “不是幻想，小白不是已经知道了吗？”芙芙闷闷的说道。
    “是啊，我非常幸运的在穿越第二天就遇上了苏珊。是她让我明白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也让我知道，我所坚持活下来是有意义的。
    妈妈说，我所期待的，渴望的，只有活下去才有实现的可能，「绝望」的尽头有名为「奇迹」的存在。
    她果然没有骗我！
    芙芙，你就是我的奇迹！！是你让我所有的挣扎，都拥有了意义。
    谢谢你。”
    “……笨蛋小白。挣扎着活下去的意义，才不是什么天降的奇迹。
    而是能在未来与所爱之人相遇的可能性啊！”芙芙带着哭腔，声音颤抖的说道。“你的存在，才是「奇迹」本身。
    如果不是你的坚持与挣扎，那么我就不会遇见你，而未来等待与你相遇的所有人，都不会知道自己失去了多么重要的宝物。
    是我应该谢谢你。
    谢谢你……那么痛苦，也没有选择放弃。
    谢谢你，让我可以遇到你。”
    白羽松开了抱着腿的手，拉开笼罩他们的被子，温暖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了他们两个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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