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章.冰心之痛

    “他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去吧，你可以选择旁观，也可以选择拟境。”
    “什么是旁观？”我疑惑的问。
    “方才你所经历的便是拟境。旁观，顾名思义只能旁观。”
    “那我这次选择旁观吧。”我随意道。
    强光闪过，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轻飘飘悬浮于半空。
    环顾四周，自己正处于最熟悉的地方——承华殿。
    有侍从低头急匆匆地来来往往，好像没有人能看见我。
    一个侍从迎面朝我走来，竟然直接从我身体中穿过。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只是一道半透明的虚影。
    我忽然想到，这时候能不能在承华殿看见白零呢。
    我急切地飘向承华殿，正想打开殿门，却发现自己的手没有碰到任何物体一般直接穿过了殿门。
    我便直接穿了进去。
    此时日光微醺，时光恬淡。一个温润儒雅的男子正端坐于塌上修炼神力，微风从窗户吹进来，些许银白色发丝在他衣襟前撩动。
    正是年轻些许的白零。
    他的眉毛如同浓墨画就，眸子如同远星一点，如此正气凌然，又如此温柔宽厚。
    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我的白零。
    我几乎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会被他发现。又忍不住想靠近，向他倾诉我的思念与心绪。
    我还是慢慢向着他飘过去，停在他的面前。
    他应该是看不见我的吧。
    近在咫尺，才能看到他的眉头紧锁着，完美的嘴唇也抿的紧紧得。
    我慢慢俯下身，闭上眼睛，向他的唇接近而去。
    仿佛真的感受到一点点温度，我缓缓睁开眼睛，发现他的眸子正目不转睛地看向我。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过马上，白零就从塌上站起身，从我的身体穿透而去。
    白零推开房门，两只手向前伸将过去。
    一个火红色的身影猛地扑向了他的怀抱，接着便传来一阵清脆的欢笑声。
    “白零你看，下雪了下雪了，冰凰的冰雪之力真厉害！”这少女身着火红色襦裙，同样火红的头发半挽半披散在身后，两只异色的瞳仁熠熠生辉。
    这不是十年前的我嘛。
    我嘴角上扬，轻轻飘向“他们”。
    走到门前，终于看到这个幻境的主人公。冰凰。
    或者说，这根本不是幻境，而是曾经真实发生的一幕，只不过时间过得太快，我早已淡忘而已。
    眼前的冰凰小小年纪，已然能够掌握冰冻霜雪之力，不愧是冰族千百年来惊才绝艳的少年天才。
    冰族之人向来性子冷淡，冰凰亦是如此。他年纪轻轻，已然生得挺拔俊秀，一双狭长的眸子既冷峻敏锐又深不见底。
    此刻这冷傲少年的脸上，竟然带有微不可见的…笑意？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仔细端详，还真是像雪山之巅的一缕暖阳般，少见的笑容啊。
    有多久没见过他笑了呢，我感慨道，还以为他一直不会笑呢。
    冰凰捏了个诀，调动神力，顿时落雪又变得更为细密紧凑了些。
    “我”欢快地拉着白零的手大笑着冲进雪里，玩笑打闹着。
    看着这一幕，我也不禁跟着微笑起来。
    “朱棠真是胡闹，天承使还总是惯着她…”旁边的一个小侍从小声的抱怨隐约传进了我的耳朵，我不由得往他们跟前凑了凑。
    “就是，白零大人畏寒畏热，若冻坏了，神魔封印又要出岔子，到时候吃苦头得还不是天承使大人。”另一个小侍从低声附和道。
    我惊愕地细细察看，果然白零的脸色有些许疲倦苍白。
    我心下涌上来深深的愧疚，一直以来，我太过任性，太过依赖白零的包容宠溺，我不是个细心的人，从未给过白零女子应有的温柔体贴。
    正思索着，周围突然斗转星移，等眼前重新稳定下来，我正身处一室之内。
    此室内环坐了一圈身着冰族服饰之人，看模样应该是冰族的长老。冰凰正恭恭敬敬单膝跪地，听从着长老们的教导。
    “你身为冰族数千年来天赋最强之人，比那白零也不遑多让，你该清楚自己身上的重担！”一个威严的声音高声道。
    “唉，冰族之人，生有不足，我们这样要求你，也是迫于无奈。我们不能轻易爱上别人，若爱而不得，越是思念便越会寒气侵心，所谓冰心之痛...”一个哀婉的女声道。
    “唯有此前灭族的噬族可吞噬侵心寒气...”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朱棠乃火凤之后，不死之体，你与之结合...嘿嘿，那你们的后人，便不会再担忧心冰心之痛...”一个尖细猥琐的声音道。
    “你身为冰神使，万事不可擅作主张。”
    ……
    四周的长老七嘴八舌地对着冰凰训导，我越听越觉得迷茫、震惊不已。
    从来只知道冰族族人为人冷漠，离群索居，处事低调，没想到冰族内部竟有这样的秘辛。
    冰凰的嘴唇越抿越紧，肩背也越来越僵硬。
    “都别说了，冰凰，你究竟怎么想？”一个威严的声音道，四周顿时安静下来。
    我紧张地看着冰凰，由于接受的信息量太大，脑子里已经一片迷茫。
    冰凰抬起头来，狭长深邃的眸子一片坚定：“朱棠乃晚辈挚友，算计挚友非君子行径，晚辈不会做。不过晚辈保证，不会自作主张爱上任何人。”
    四周闻之，顿时一片寂静。
    “唉，终究还是太年轻”，一个苍老的声音叹道：“该说的，我们都已经说过了，你好自为之吧。”
    四周之人都纷纷站起离去，唯留冰凰一人仍然低头跪在原地。
    我飘到他面前，轻轻蹲下身看他。他的表情还是那样冰冷淡然，只是嘴角抿得紧紧的，眼神不断地闪烁。
    我伸出手摸着这记忆中熟悉又遥远的脸：“原来是这样么？我们原来是这样疏远的。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围的情景又开始扭曲变化，儿时的冰凰与朱棠青梅竹马的一些片段不断地闪过，很多遥远的记忆断被记起。
    冰凰无数次在暗处默默地注视着朱棠。
    他不敢去找她，他怕长老们逼迫自己，也怕自己突然改了主意，和别人一起算计她。
    曾经的少年在默默等着，等着曾经的挚友能主动来找他。
    而她眼里却自始至终只有白零一人而已。她的悲欢喜乐里，从来就没有自己。
    直等到冰凌长到了心脉里，每时每刻都承受着冰心之痛，他再也没有等来曾经的挚友。
    他的眼角留下一滴泪来，却马上结成了冰霜。
    “我恨你，我宁愿你慢慢忘了我，可笑你从没在乎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