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熵悸

    苏夏在吞噬第三台自动售货机时，尝到了心跳的味道。
    铝制外壳融化成荧蓝色黏液，顺着焦痕渗入掌心。本该重组成记忆数据的金属粒子，却在意识海里凝结成一枚温热的胶囊——那是林晚在第七百次轮回中封存的“情感样本”，标签印着【实验体Zero：不可观测变量】。胶囊裂开的瞬间，便利店暖黄色的灯光突然变得像手术无影灯般刺眼。
    “你拿错了，这是我的可乐。”
    修长的手指从她指尖抽走易拉罐。苏夏抬头看见穿灰色连帽衫的男人，他拉开拉环的姿势让腕骨凸起一道熟悉的弧度。气泡涌出的嘶响中，她突然想起某个被删除的黄昏：同样的腕骨曾搭在病房窗台，指尖捏着偷折的樱花枝，花瓣上凝着呼吸机管道的反光。
    焦痕开始发烫。
    男人喉结滚动吞咽碳酸饮料时，苏夏的虹膜不受控地裂变成复眼结构——左侧瞳孔映出便利店货架，右侧却看见穿病号服的自己正蜷缩在对方怀里，头顶是滴答作响的葡萄糖吊瓶。现实与记忆的叠加让她踉跄着扶住冰柜，冷柜玻璃上突然蔓出霜花，凝结成林晚的笔迹：【熵悸反应：建议立即终止接触】。
    “你低血糖吗？”男人从货架取下巧克力，剥开锡纸递过来。
    他的虎口有道螺旋状旧疤，与苏夏掌心焦痕的纹路完全一致。巧克力触到唇瓣的刹那，所有冰柜同时爆响，瓶装饮料在玻璃门后疯狂摇晃。苏夏看见十二个不同时空的自己正在货架间穿梭：穿校服的、缠绷带的、皮肤荧蓝的……所有“她”都在向这个男人伸出手。
    焦痕突然暴长缠住他的手腕。
    “别动！”苏夏嘶声警告，却发现对方瞳孔深处浮出荧蓝色数字流——那是逆光螺旋执行者的标记。男人轻笑一声，被缠住的腕骨突然液化，荧蓝血液滴在地面凝成林晚的签名。
    “你心跳频率超标了，苏苏。”他撕开人类伪装的脸皮，露出底下不断重组的像素面容，“这是第七次在现实场景触发熵悸反应，要跟我回培养皿做调整吗？”
    货架上的薯片袋突然炸开，膨化食品化作婴儿素体爬满天花板。苏夏挥出骨锯斩向对方，男人却化作数据流散入监控摄像头。便利店广播响起他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与记忆里温柔的耳语：“你每次心动都会加速现实膜裂解……猜猜昨天你盯着篮球场发呆时，有几个平行世界被脐带绞碎了？”
    苏夏撞破消防玻璃取出红色水带，荧蓝焦痕顺着水管吞噬整面墙体。混凝土坍缩成记忆沙尘暴，她在飞扬的灰烬里看见更多碎片：实验室里穿白大褂的男人将针剂推入她颈动脉；樱花树下他徒手挖出自己跳动的心脏，捧给蜷缩在雨里的她当暖炉；最终画面定格在某个雪夜，他把自己锁进培养舱前用血在玻璃上写【要杀死我七千次才能通关啊，苏苏】。
    天花板坠落的婴儿素体突然停滞在半空。男人从收银台后方走出，这次他换上了实验室制服，胸牌编号Zero被划掉，改写成【苏夏的不可控变量】。他指尖缠绕着荧蓝脐带，末端连接苏夏掌心的焦痕。
    “你每吞噬一次现实，就有七个‘我’在平行世界被生成。”他拽动脐带，苏夏踉跄着跌入他怀里，“林晚没告诉你吗？痕噬者的能量源不是仇恨……”
    便利店突然断电。黑暗中他的瞳孔荧蓝如星，呼吸带着碳酸饮料的甜味：“是尚未被熵增抹杀的爱。”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苏夏的骨锯已穿透他胸口。没有血流出来，只有荧蓝色数据流缠绕刀刃。男人握住她颤抖的手腕，虎口的螺旋疤与焦痕完美嵌合：“这是你第一次在现实世界杀死我，要不要猜猜此刻有多少个时空的‘我们’正在接吻？”
    货架上的所有商品突然外包装翻转，露出印着两人合影的保质期标签。苏夏在刺痛中抽回骨锯，发现焦痕正在吞噬自己——从指尖开始，她的皮肤寸寸剥落，露出底下林晚埋藏的初始代码。
    便利店玻璃轰然炸裂，痕匣的陶瓷手臂将她拽入后巷。月光下，男人站在满地碎玻璃中向她挥手，虎口的疤裂变成逆光螺旋：“明天篮球场见，我教你现实锚点的正确玩法……”
    苏夏拧开消防栓冲洗焦痕，水流却在空中凝成他的面容。她忽然想起吞噬胶囊时尝到的心跳——那不是幻觉，是林晚用七千次死亡实验酿出的毒酒，瓶身上刻着最古老的那个秘密：
    爱是逆光螺旋唯一无法复制的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