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骨血新芽

    沈予安的左眼在雨水里发烫。那颗银白色的眼球表面，翡翠色的脉络正随着雨滴节奏搏动，将落在瞳孔上的每一滴水折射成微型契约文书。三丈开外的赵昭突然捂住心口——她在那无数转瞬即逝的文书倒影里，看到了自己三个魂魄被拆解重组的恐怖画面。
    "别看..."沈予安闭上左眼，黏稠的银绿色液体从眼角滑落，"那些是...未成形的..."
    话未说完，液体突然在积水里凝成珍珠状的颗粒。每个颗粒内部都蜷缩着穿红嫁衣的微型傀儡，正用指甲盖大小的银针缝制更微型的契约。最恐怖的是这些"契约珍珠"竟顺着雨水流向镇子，像活物般寻找着宿主。
    赵昭撕下衣袖缠住沈予安的眼睛。布料刚接触眼球就浮现出《阴阳平衡账册》的虚影，书页间夹着的赫然是一缕银发——苏晚晴临终前被剪下的发丝！发丝突然暴长，织成细密的网拦住那些珍珠，但仍有几颗漏网之鱼滚入阴沟。
    "去医馆..."赵昭的声音三重叠加，皮肤下的银白脉路剧烈闪烁，"苏晚晴的...解剖台..."
    两人蹚过已成银绿色的积水时，沈予安左眼的视野穿透雨幕，看到更骇人的景象：每户人家的屋檐下都悬着水晶棺虚影，棺中躺着与户主相貌相同的纸人。这些纸人正通过雨水组成的丝线，缓慢替换着活人的五官与肢体。
    医馆的牌匾已经腐烂。推门进去的刹那，十二具尸体同时从停尸台上坐起——他们全是之前契约事件中的死者，此刻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镶嵌着翡翠算盘珠。随着算珠咔嗒转动，解剖台上的《阴阳平衡账册》自动翻页，露出被鲜血浸透的最后一章：
    "立约人沈予安，今以平衡之眼为质，换阴溪镇百日安宁。"
    "不可能！"沈予安扯下眼罩。银白色的左眼突然射出光束，将血字灼烧成青烟。但烟雾在空中重组，凝成更残酷的条款："违约者当受剜心之刑，其心血滋养新契。"
    赵昭突然尖叫。她心口的银白莲蓬裂开，每个孔洞都爬出翡翠色的藤蔓。这些藤蔓自动缠绕向尸体们的算盘珠，像贪婪的寄生虫般吮吸着利息算法。随着养分摄入，藤蔓上结出灯笼状的果实——每个灯笼里都关着个缩小版的沈予安，正在重复经历被契约控制的痛苦记忆。
    "这是...反噬..."赵昭跪倒在地，声音变成初代宿主林昭的腔调，"平衡之眼...正在孕育...新契约..."
    沈予安抓向那些藤蔓。就在指尖触碰的刹那，左眼突然看到走马灯般的画面：红衣小女孩正在乱葬岗的并蒂莲下挖掘，她手中的半截指骨已经长出新芽；四凶门烙印在地下蔓延，形成覆盖全镇的血管网络；而最恐怖的当属医馆地窖——那里静静躺着口水晶棺，棺中赫然是苏晚晴的遗体，法医的胸口插着十二根银针，每根针都连着契约线！
    "她...没死透..."沈予安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她的身体被..."
    尸体们突然集体转头。所有翡翠算盘珠同时停在一个数字上：四十九。这个诡异的同步引发了连锁反应——医馆的地板突然塌陷，露出下方幽深的地窖。浓烈的草药味混着腐臭涌上来，那里面分明传来银针震颤的嗡鸣！
    赵昭皮肤下的银白脉路突然暴起。苏晚晴的意识强行接管身体，操控着她以专业解剖姿势跃入地窖。沈予安紧随其后，左眼的银光在黑暗中照出骇人场景：
    地窖中央的水晶棺里，苏晚晴的遗体浸泡在银绿色液体中。那些液体正是从她心口的十二根银针不断分泌出来的——每滴都包含契约文字与医理图谱的杂交体。而棺盖上刻着的小字，让沈予安如坠冰窟：
    "立约人苏晚晴，今以尸身为皿，培育破契之种。"
    "她把自己...做成了培养基..."赵昭——此刻完全是苏晚晴的神情——轻抚水晶棺。棺中的遗体突然睁眼，那双眼球已经变成半银半翠的质地，与沈予安的左眼一模一样！
    更恐怖的是遗体隆起的腹部——有什么东西正在法医的尸体内蠕动，时不时顶起青白的肚皮，形成手掌状的凸起。当沈予安用左眼透视时，看到了毕生难忘的画面：苏晚晴的子宫里孕育的不是胎儿，而是一株并蒂莲！银白色的那半朵已经绽放，花蕊中是法医冷静的面容；翡翠色的半朵含苞待放，苞衣上刻着四凶门的原始契约。
    "原来...这就是破契之种..."沈予安左眼的脉络突然暴长，根须般扎入水晶棺。棺中遗体的腹部应声裂开，那株并蒂莲缓缓升起——翡翠花苞突然绽放，里面浮现的不是契约，而是初代宿主女儿完整的善魂！
    "需要...宿主..."苏晚晴的遗体开口，声音是银针震颤的合音。她腐烂的手指突然抓住沈予安的左臂，在上面刻下解剖图般的切口，"骨血...交融..."
    剧痛中，沈予安看到自己的血液与并蒂莲的汁液混合，在空中组成动态平衡的契约图谱。那些条文不再是冰冷的交易，而是充满体温的生命联结：王掌柜欠妻子的愧疚转化为每日一盏安神茶；李寡妇欠邻居的坦诚变成每月一次恳谈；杨掌柜欠长工的阳寿折算成收养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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