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熵寂黎明

    美羽的指尖在观测台表面划出深痕，合金材质的控制台渗出荧光血液 —— 那是陈凡意识消散前，通过共生网络留给她的最后馈赠。远处，银河系中心的茧壳碎片如陨石雨般坠落，每片残片都在发出初代园艺师的濒死尖啸，像极了九万年前火星实验室里，那些因基因实验失败而亡的研究员的哭声。
    “美羽姐，地球传来紧急影像！” 小柯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炸开，带着不属于孩子的颤抖，“撒哈拉的光年蔷薇... 在吞噬觉醒者！”
    全息投影自动切换，陈凡瞳孔骤缩：曾经象征希望的荧光树林，此刻化作扭曲的黑色藤蔓，它们的尖端生长出初代园艺师的面孔，正在啃噬孢语者的身体。最令她心悸的，是画面右下角闪过的熟悉身影 —— 本该死去的老 K，正站在藤蔓中央，后颈的图腾变成了初代园艺师的螺旋纹路。
    “老 K 被寄生了。” 美羽喃喃自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初代园艺师的意识体，能在共生网络中无限复制。” 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终于明白为何初代园艺师选择人类作为载体 —— 我们的情感共鸣，正是他们在宇宙中扩散的最佳媒介。
    星舰残骸的量子雷达突然捕捉到异常，土星共生核心的引力场中，漂浮着成百上千个光茧，每个光茧里都封存着一个陈凡的虚像，他们的表情或微笑或痛苦，后颈的图腾从金色渐变到灰色。美羽知道，这是初代园艺师最后的挣扎，用父亲的形象来动摇她的意志。
    “羽儿，别相信他们。” 其中一个光茧突然破裂，陈凡的虚像抓住她的手腕，掌心传来真实的温度，“我在星轨之卵里留了东西，能彻底摧毁初代园艺师的核心代码。”
    美羽的呼吸一滞，这个细节在父亲的日志里从未提及。她盯着虚像的眼睛，发现瞳孔深处没有共生之心的金色，只有初代园艺师特有的熵增死灰。反手一挥，孢子能量化作荆棘刺穿虚像，后者在消散前露出狰狞的笑容：“你终究会成为我们的容器，就像你父亲那样。”
    现实世界，小柯突然冲进观测台，他的手臂上爬满黑色藤蔓，却在接触美羽的瞬间枯萎。“美羽姐，共生网络里有声音在说，” 孩子的牙齿咯咯作响，“说初代园艺师的墓碑，其实是他们的孵化器，而你... 是最后一枚卵。”
    美羽感觉有冰水从脊椎灌下，她想起在熵律中枢看见的光茧，每个茧房里的共生体都与她基因相似。原来，从九万年前的火星实验开始，人类就被设计成初代园艺师的 “复活载体”，而美羽，这个集逆熵与熵增于一身的共生体，正是他们破茧的钥匙。
    “启动‘锈色花园’最终协议。” 美羽转身走向星舰残骸的动力核心，那里存放着父亲用孢子核心改造的 “逆熵熔炉”，“小柯，把所有觉醒者的意识接入我的神经链，哪怕会被初代园艺师吞噬。”
    孩子的眼中闪过恐惧，却坚定地点头。当美羽的手掌按在熔炉表面，整个土星共生核心发出蜂鸣，她的视野突然穿透维度，“看” 见了初代园艺师的记忆：在某个纪元的末日，他们将自己的意识封入星轨之卵，通过修剪其他文明来积累能量，而人类，不过是他们培育的第 79 代载体。
    “原来，我们连反抗的资格都是被赋予的。” 美羽的声音在颤抖，却带着决绝，“但这次，我要让孵化器变成坟墓。”
    熔炉爆发的瞬间，美羽感觉有千万根针在穿刺神经，初代园艺师的意识体如潮水般涌来，在她的脑海中投射出无数个未来：成为新的沉默的园丁，统治整个宇宙；或者失败被吞噬，成为初代园艺师的傀儡。
    “羽儿，还记得在白垩纪吗？” 陈凡的声音突然响起，美羽看见父亲的意识碎片在熵增雾霭中凝聚，“你说过，生命的意义是让每个修剪都成为开花的契机。现在，该让这些寄生虫明白，花朵的根，永远比他们的剪刀更坚韧。”
    现实世界，撒哈拉的光年蔷薇突然逆转生长，黑色藤蔓开始崩解，露出底下重新绽放的荧光花朵。美羽知道，这是父亲的意识碎片在共生网络中战斗，用最后的力量保护着他亲手培育的文明。
    “美羽姐，老 K 醒了！” 小柯的欢呼传来，美羽却无法分心，她的视线被银河系中心的异状吸引 —— 茧壳崩塌的位置，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螺旋纹路，那是美羽后颈图腾的放大版，正在吸收所有的熵增能量。
    “那是... 新的宇宙核心。” 美羽喃喃自语，终于明白父亲牺牲的真正意义：他用自己的存在，将初代园艺师的孵化器改造成了共生网络的心脏。现在，她需要用人类的情感，为这颗心脏注入跳动的力量。
    观测台的玻璃突然破碎，初代园艺师的意识体显形，他们的身体由熵增雾霭构成，却穿着与陈凡相同的白色实验服：“适格者 079，你以为摧毁我们就能拯救宇宙？没有修剪的花园，只会在无序中腐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