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深宫谜影

    “进了这宫门，就认了吧。”
    “难不成……你还想宰了他不成？”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更小了。
    “这宫里头，碾死个把奴婢，不比踩死只蚂蚁费劲多少。”
    “清歌姐，你真以为……能讨着什么公道？”
    沈清歌垂下眼眸，慢条斯理地掰开手中断掉的半截莲藕。
    乳白色的汁液顺着她清晰的掌纹滑落，最终汇入腕骨那处小小的凹陷。
    她的脸隐在阴影里，眸底却透出点阴鸷的冷光。
    “谁说我要讨公道？”
    她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带着一丝不易察察的嘲弄。
    “我看起来，有那么蠢么？”
    她拿起藕，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
    清脆的藕肉在她的齿间裂开，发出细微的响声。
    “我不过是想瞧瞧。”
    “是谁这么‘看得起’我沈清歌。”
    “隔着几千里地，也要把我从临安城弄进这吃人的地方。”
    “想看看这位贵人，究竟生得是虎头，还是鼠相。”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又夹杂着一丝玩味。
    小安子被她这副模样看得有些发毛。
    旁边的竹筐突然被他不小心踢得挪动了半寸。
    小安子的皂靴底下，碾碎了半片干枯的落叶。
    “可……可那是宫里啊！”
    他急切地说。
    “你当这里还是外头的茶馆，可以随便对账本呢？”
    “就算……就算你知道了是谁——”
    他猛地收住声音，双手不停地搓着，呼吸声粗重得清晰可闻。
    “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沈清歌突然伸出手，用沾着泥星子的藕尖，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
    断口处的泥星子，有几点沾在了他微脏的领口上。
    “好弟弟。”
    她笑了起来，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但她的眼神，却冷得像是在井底浸了十年的刀子。
    “你猜，那些专在污泥浊水里打滚的人，为何总能摸到别人失落的金珠？”
    那截藕在她指尖，“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新裂开的断口处渗出的浆液，在夕阳的余光里，泛着一丝诡异的金色光泽。
    “因为越是肮脏的地方，越可能藏着意想不到的好处。”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
    “再说了，只有知道了他是谁，才能知道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小安子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砖墙上。
    墙根处，几只灰雀受惊般掠过。
    沈清歌的目光重新落回竹筐里那些沾着泥土的莲藕上。
    “还有。”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
    “那个绑我的老太监，他的袖口上，绣着金线蟒爪。”
    “宫里……宫里能穿蟒纹的……统共也就那么几位……”
    小安子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手指紧紧地掐进了竹筐的边缘。
    “你……你疯了？！”
    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那是咱们这种人能惹得起的吗？！”
    沈清歌却突然笑出了声。
    她用手里的半截藕节，轻轻戳了戳小安子的脑门。
    “这就怕了？”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那你当初偷拿贵妃娘娘小厨房吃食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那也是会掉脑袋的？”
    “那能一样么！”
    小安子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挥开了沈清歌戳在他额头上的藕节。
    他的袖口上，又沾上了一点新鲜的泥点。
    “找人的事……”
    他压低了嗓音，凑近沈清歌一些，眼珠子转了转。
    “风险太大，得……得另外算。”
    “走，别杵这儿当门神。”
    沈清歌利落地解下围裙，随手一甩，搭在旁边的木桶边沿。
    她伸手，精准地揪住了小安子浆洗得发白的后衣领，毫不费力地将他往西边角落拽去。
    小安子一个趔趄，差点被门槛绊倒：“姑、姑奶奶！您倒是轻点儿！这是要去腌菜架子那边？”
    他脚步猛地一顿，眼珠子警惕地转了转，声音压得像蚊子哼哼：“那地方……味儿可冲鼻子，又潮又酸，一股子烂菜叶子味儿，去那儿做什么？”
    沈清歌脚步不停，只斜睨了他一眼，声音慢悠悠地飘过来：“怎么，那点子酸味儿，还能把你这御膳房跑腿的金贵鼻子给熏坏了不成？”
    她的步子迈得又快又稳，软底绣花鞋蹭过微湿的青石板，发出细微而急促的“沙沙”声。“来都来了，这可是尚膳监最没人待见的地儿，机会难得。”
    “指不定就能从哪个坛子底下，挖出点别人不知道的深宫秘事，或是前朝贵人藏下的宝贝呢。”她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随口说说。
    “您又哄我！”小安子猛地挣开她的手，鼻子皱得像个核桃，满脸都写着不信，“上回您就骗我掏泔水桶，说什么底下有金瓜子，结果呢？摸了我一手黏糊糊的烂菜叶子！”
    沈清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抬起手背，轻轻蹭了下鼻尖，继续信口胡诌：“这次保真。我可听说，前朝有位老太妃，喜欢得紧她那对翡翠镯子，怕人偷，就偷偷塞进腌菜坛子里，用咸菜疙瘩压着当镇石……”
    “又来这套！”小安子气得跺脚，脚下正好踩碎了一块干硬的土疙瘩，“上上次，您说是要找什么失传的前朝菜谱，结果翻出来一窝还没睁眼的小耗子崽子！上上上次……”
    “再啰嗦，就把你摁进那边的醋缸里，好好醒醒神。”沈清歌淡淡地打断他。
    小安子脖子一缩，立刻闭上了嘴。
    但没过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小声嘟囔起来：“倒也不是单怕熏坏了鼻子……主要是，那腌菜的地方，平日里连个鬼影子都少见，管事的大嬷嬷们都嫌弃得不行。咱们俩跑去那儿，就算是对外说帮忙干活，也说不通啊，哪有正经活计是去那儿的？”
    “谁告诉你，我们是去做‘像样的活儿’了？”
    沈清歌蓦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