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来呀踏青去

    “春天正是到春游的时候。《论语》：‘暮春者, 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 风乎舞雩, 咏而归。’草木生长之际, 三两结伴，一同郊游，感受大自然的美妙, 岂不乐哉？……”
    一条又长又宽的公路旁, 树荫下, 一排排的学生们戴着遮凉帽, 背着书包，一边笑闹一边四处张望, 队伍懒散而慢悠悠地挪动。
    然而，走在第一排的尖子班一班是最死气沉沉的一个班。同学们，纷纷呆滞无神，浑身散发着咸鱼的气息, 和后面的班级格格不入。
    原因无他，主任高举着喇叭，全年级上上下下, 最数他有精神, 一路上都在给同学们大谈春游之美。他恰好走在最前面, 因此是洗礼, 能听到的只有一班和二班前面的同学，后面的人纷纷忽视了主任的存在，二班的同学彻底装聋作哑，当做了背景音。
    唯有一班的学霸们满脸绝望，前几排的学生还要被强行互动，干巴巴地回答问题。
    他们望着主任眉飞色舞的模样，满脑子都是悲世界，有的学生已经自暴自弃地默默背起了古诗十九首。
    就算是学霸也很想在春游的时候好好放松的好嘛！
    一班的班主任是个中年男人，表情严肃正经，走路都是一板一眼地挥着胳膊。然而仔细看他，就会发现他正盯着远处的蓝天，呆滞地喃喃自语：“那坨云好像鸡翅膀啊……唔……有点饿了……”
    距离目标还有不到一公里。
    傅瓷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压住她柔软的长发。她走在最外头，前后看着队形，生怕有哪个调皮捣蛋的在后面。
    “跟好，别乱走。那谁，吃棒棒糖不要把垃圾扔到地上啊！”
    “傅老师！”
    后面有人叫了一声，傅瓷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吴老师没有带班级，任课老师比较自由一些，可以随意走动。他拿着一瓶石榴汁，凑到傅瓷面前，和她并肩行走。
    “这个给你。”
    “呃，不用了，我有水。”
    “你拿着吧！”
    两人推让之际，一只手越过傅瓷，拿起石榴汁，拧开就喝。
    吴老师傻眼地扭过头，林隽凉凉看了他一眼，：“谢谢老师啊，石榴汁味道还不错，但是我更喜欢黑加仑。”
    “……”他顿时黑了脸。
    前后两个班看到这一幕都起哄地笑了起来，唯有五班的学生们满脸不耐，非常希望吴老师能自觉点离开这里。
    “我有些人怎么就没点逼数，勉强别人有意思吗。”徐智哼了一声。
    方南噗地笑了。
    走在一旁的几个姑娘撇撇嘴，认为徐智话糙理不糙。陆悠悠从前排走过来，表情一本正经，虽是在跟傅瓷话，乌黑的眼睛却盯着吴老师：“老师，班里的同学老是来回走动，我管不住。”
    几名体育老师全程跟在队伍旁，前后走动，时时刻刻地盯着学生们。
    傅钰全程看到他们这边的骚动，顿时乐了。
    他大喇喇走上前，胳膊搭在吴老师的肩膀上。傅钰一米八几，吴老师比他矮半头，显得有点儿没气势。
    “追姑娘不是这么追的。”傅钰挤挤眼睛，“走走，我跟你好好聊聊。”
    “哎哎……”
    两人走远了。
    “我觉得金老师还不错。”陆悠悠在一旁严肃地道。
    傅瓷：“……孩子家家管这么多干嘛。”
    ……
    到了露营的地方，各班分好了位置，准备好扎营，到下午的时候就可以准备坐校车回去。
    前几年都是过夜的，但是自从前年有家长抱怨孩子被蚊子叮咬起了疹子后，都是当天就回，就连做饭的过程都简单省略，只需要简单加工。
    傅瓷还有点儿可惜，今天天气还不错，或许晚上可以看到很漂亮的星星。不过为了学生考虑，学校的决定没错。
    准备工作就绪，生活老师带了一些熟食、酱和米饭、海苔之类的东西，可以自己尝试做三明治、寿司……甚至是肉夹馍。大家也拿出自己从家里带的食物，铺开餐巾，互相分享。
    傅瓷：“……你们那都是啥。”
    “自热火锅啊老师，你没见过吗？”
    “桶装方便面。哎，有热水吗？谁有？”
    “我这是打包的外卖。”
    “麻辣龙虾。”
    “肯德基全家桶，就是有点凉了。一个翅根，谁跟我换点儿吃的？”
    “……”
    傅瓷提着自己早起做的简易饭团，糕点和水果沙拉，忽然觉得有点惨兮兮。
    “老师你是什么？”
    “没什么。”她干咳一声，“不要把垃圾扔得到处都是，记得收拾干净。”
    傅瓷绕了一圈，检查同学们都在干什么，路过一个帐篷时，傅钰忽然凑过来，笑嘻嘻地问：“姐，你什么吃的？是自己做的吧？”
    “没什么可吃的，饭团之类的东西。”
    “哇想吃！我跟你换点儿怎么样？”
    “不要。”
    傅钰才不管她是不是答应，像土匪似的扫了几个饭团，几个糕点，然后把自己一袋子食物塞给她。
    趁着其他人没注意，又溜走了。
    翻开傅钰的袋子，里面装着一些袋零食，还有薯条鸡柳之类的东西，摸了摸，竟然还带着几分热度。
    自家弟弟可是不喜欢吃蛋糕的。傅瓷忽然有些感动。
    一根纸条突然露了出来。她一愣，拿起来展开。
    上面写着：金老师，我是十班的方圆圆，我喜欢你！
    傅瓷顿时黑了脸，捏成一团：“……”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这混蛋借花献佛啊！
    绕了一圈，大家都在互相交换食物，笑着聊天，唯有方南还在等他的自热火锅加热，这依旧不妨碍他嬉皮笑脸地要吃的。
    傅瓷总觉得少了一个人。
    她左右张望，总算在帐篷的一个角发现了黎柯的身影。他背对同学们孤零零地坐在原地，低头玩游戏。只能听到游戏厮杀的声音。
    她的脚步一顿，走到黎柯身后。
    “怎么不吃饭？”
    黎柯的注意力被分散，顿时被人一枪爆头。他气恼地骂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傅瓷，没好气地：“不要你管。我不饿。”
    傅瓷自顾自地坐在他身边。
    黎柯正要再来一把游戏，看到她坐在旁边，拧起眉头：“瓷老师，麻烦你去别的地方吃。”
    “我的饭有点儿多，帮忙解决一下。”
    傅瓷把袋子都摊开：“这是我自己做的……这个是其他老师给的……喏，看上哪个吃哪个。”
    “不要。”他冷冰冰地拒绝。
    她笑笑地递给他一袋鸡柳。
    “还热着，拜托你了，实在吃不完。”
    咕噜咕噜一声，两人的气氛突然僵了僵。黎柯又羞又恼，脸都涨红了。
    傅瓷直接塞到他的手上。
    “吃吧，要凉了。”
    两人安静无声地吃完了食物。黎柯甚至还多吃了两个饭团，似乎对于傅瓷简简单单的东西很满意。
    “你做的东西还不错。”
    “谢谢夸奖。”
    黎柯哼了一声：“我只是很久没吃家里的饭了，别太得意。”
    “好的。”傅瓷依然笑眯眯的神情。
    这一回他再也没出言讽刺。
    饭后，绘画艺术生们组织写生，感兴趣的同学也去了。剩下的同学们由老师组织，各班自己展开活动。
    这种时候自然是怎么玩怎么高兴了，五班的同学们在傅瓷的组织下玩成语接龙，接不上的就表演节目。他们的节目什么都有，就连黎柯也唱了一首法语歌，引得同学们喝彩声一片。还有同学想不出节目，表演打嗝。
    大家安静片刻：噫……
    与五班的轻松气氛不同的是，旁边的四班气氛凝重。
    班主任竟然从车上拿出几块黑板，扶了扶眼镜，：“我们来举行默写公式竞赛吧！”
    学生们在旁边两个班的欢乐衬托下死气沉沉：……想死：）
    一班同样凝重的氛围。主任吃完饭就乐呵呵地过来讲故事，全班同学加上班主任都在望着他发呆，大脑彻底放空。
    #不懂这样的春游意义在哪里
    #仿佛在教室加了绿幕
    祥和（？）的气氛没有持续很久。玩到中途，突然起了风，一片黑色的云飘了过来，看这架势，恐怕要下一场短暂的过路雨。
    老师们连忙组织学生们把东西收拾进去，然后把学生们安顿在帐篷里。学生们又是尖叫又是笑，平时普普通通的雨，因为在帐篷里，顿时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淅淅沥沥的雨越下越大，傅瓷撑着伞来回检查帐篷里的人够不够，同时安顿他们千万不能乱跑。路过几个扎堆的地理老师，就听到他们撑着伞，表情正经地讨论。
    “我赌这场雨下十分钟。”
    “十五分钟。”
    “你们怎么看的，那风势都不止嘛。”
    傅瓷：“……”
    老师可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
    她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检查，到了最后，有几个男生坐在帐篷里玩狼人杀，傅瓷一边点名，问：“还有人缺吗？”
    “啊，黎柯没在。”一个男生着挠了挠头。
    傅瓷顿时心里一紧：“什么时候出去的？知道去哪儿了吗？！”
    “刮风的那会儿吧，他也没什么，等到我们发现的时候就不见了。”
    雨下得越大了。
    噼噼啪啪的雨滴顺着风只往人身上打，傅瓷冻得发颤，急得声音都变调了：“我去找他！如果回来了，就让其他老师给我打电话！”
    她跑几步，其他几名老师看到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纷纷上前问：“怎么了，傅老师？”
    “我们班有学生不见了！我去找他！”
    “你别着急，几个男老师也跟着你一起，下了雨路滑，千万要心点！”
    “好好。”
    这一篇地势缓和，但也有几个坡，土地泥泞，万一跌倒出个什么事就糟糕了。傅瓷心沉了下去，眼眶都红了。
    但她依然打起精神，跟几名老师明情况，傅钰更是跑到了前面，四处寻找黎柯的踪影。
    一时间，被风雨凌虐的树林中传来了许多声呼喊。
    “黎柯——”
    “黎柯——”
    傅瓷只希望他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