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冯师爷的话点醒了卢盛文，他好像突然间明白了背后的原因。
    “盛文老弟，这件事你也别太着急，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谁是幕后指使？是谁想置云卿小姐于死地？所以我建议你从现在开始，该找关系找关系，该花银子花银子。现在离秋后还有一段时间呢，云卿小姐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且她在我这你也可以放心，我虽然不能把她放出来，但是可以保证不会让她受一点苦。”
    卢盛文感激地看了看冯师爷。他知道短时间内已经无法将苏云卿带出来了，于是只得强忍住心中的失落和无奈。他从怀里摸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但还没等他开口就被冯师爷拦住了，“贤弟放心，在我这用不到这个。你把钱花在该花的地方吧。”
    “冯兄误会我的意思了，这钱不是给你的，你帮我拿去好好打点了那些狱卒，这样也能让我安心一些啊。”卢盛文说着不知不觉间眼眶湿了。
    冯师爷拍了拍他的肩，没再推脱。
    “兄长可否安排我去见见她？”
    “好，我这就安排人带你去。”
    卢盛文跟着差役出了县衙的后门，又进一条长长的巷子。巷子似乎是一条专用通道，约有三百尺长，宽却不足五尺，一次只容一个人通行。出了巷子是一片开阔地带，这里就是临时关押犯人的牢房了。
    也许是为了突显这一带的庄严、肃穆，也许是为了给犯人强大的威慑，这里的建筑全部简单、直接、暗淡且棱角分明。除了灰色和黑色以外，看不见任何颜色。
    这里没有树木，甚至没有一棵草。裸露的土地上只有两排光秃秃的房子。远远望去，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土胚垒成的房子，外面刷着一层灰黑。墙上欠着几扇少得可怜的窗户。窗户不仅小，而且都有粗壮的木条封住了，只留下几条细细的缝隙。
    四名膀大腰圆的壮汉像门神一样把守在牢房的门口。他们身上穿着样式繁琐的黑色官服，腰间配着长刀。从他们脸上已经凝固的表情上看，他们已经很久没笑过了，应该忘记了笑是一种怎样的表情。
    卢盛文走过去，其中一个守卫立刻摆出一副威严的架式。随行的差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守卫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极不情愿地打开了黑漆漆的牢门。
    差役领着卢盛文进了牢房，他们前脚刚一进去，后脚就听到一阵巨大的关门声，接着便是铁链的哗啦声。冰冷、无情，毫不掩饰地回荡在空旷的牢房里，久久不能散去。
    牢房里阴暗、潮湿，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特别是一阵阵强烈而又刺鼻的霉味使卢盛文几次都想掩住鼻子，可他还是忍住了。他的心不由自主地缩成了一团。
    听到脚步声，牢房两边的人不约而同地朝他们望过来，有几个人还从暗影里站了起来，他们隔着栅栏伸出了手，像招魂似的向卢盛文和差役摆动着，同时发出微弱的哀求声。
    卢盛文再也不敢往下看了，他实在无法想像苏云卿也会出现在这里。
    差役没有停下脚步，他领着卢盛文继续向前走去。前方出现了一处台阶，约有七、八级高，台阶上是一道门。
    他们上了台阶。差役大声拍着门：“袁婆，开门。”
    里面传来了抽动门栓的声音。门开了。突然一道虽不强烈但足以使人睁不开眼睛的亮光出现了。卢盛文和差役不自觉地咪起了眼睛。
    他们跨过门槛，卢盛文这才发现里面还有几个房间。房门大都关着，外面还上了锁。旁边一间屋子的门是打开的，光就是从这间屋子射出来的。
    除了亮光以外，空气似乎也好了许多，至少霉味不像之前那么强烈了。
    “袁婆，有人来看苏云卿。”差役说道。
    被叫作袁婆的女人抬眼看了卢盛文。
    卢盛文见她表情还算温和，于是陪着笑点了点头。
    袁婆没有说话，从怀里拎出一个粗糙的木质大圆盘。圆盘四周钉满了钩子，每一个钩子上都挂着一把钥匙。拿在手上哗啦啦作响。
    袁婆慢慢悠悠地从中找出一把钥匙，然后不紧不慢地打开了其中一扇门。
    “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一会我会过来叫你的。”差役说道。
    袁婆又抬眼看了看卢盛文，一句话没说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卢公子，您进去吧，我在外面守着。”差役说完也远离了门口。
    卢盛文点了点头，在门口深呼吸了一下，才迈步走进了关押着苏云卿的牢房。
    苏云卿坐在牢房的硬木板上，脑子里恍惚地想着今天一大早发生的事情。突然间，她听到了外面的开门声，紧接着又听到了说话声。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当她看到卢盛文出现在房门口时，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她飞奔过去，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抱。
    许久之后，卢盛文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从怀里拉出来。他一只手扶着她，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肩，两人依偎着走到硬板床边坐了下来。
    “他们说是我害死了王武良。”躲在他怀里的苏云卿喃喃地说道。
    “不是你，你和这件事没有关系。我会想办法帮你洗清冤屈的。”
    “可他的死毕竟是因我而起。”
    “嘘，”卢盛文把一根手指放在了她的嘴上，“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还你清白。相信我，好吗？”
    苏云卿点点了头，然后将头倚在了卢盛文的肩上。
    卢盛文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木板床是用几根歪曲的木条拼成的，有些地方还露着拳头大小的洞。床上没有被褥，只有一堆干草。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圆形木桶，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不时从里面冒出来。
    比较难得的是房间里有一小扇窗，窗户虽然不大，上面也上横七竖八地钉着木条，但还是有几缕亮光和一些新鲜空气从外面渗透进来。
    如果卢盛文没有经过前面那些阴暗潮湿的牢房，而是直接被带到了这里，那么他一定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但是此刻，他还是对冯师爷的安排充满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