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海鲜粉丝锅（一）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
    庄时泽齿间的鲍鱼正被咬下一块, 脆嫩的肉质响起轻轻的“嚓”的一声。
    海鲜鲜美的肉汁和香浓的酱汁混合在一起, 他没来得及细嚼, 就被汤芫这句话吸引了过去。
    思来想去，庄时泽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接着问, 只好干巴巴地跟着她的话尾，问：“越南？”
    汤芫：“对，越南。”
    庄时泽：“那……”
    汤芫把花蛤吃了，壳往旁边的空碗轻轻一搁,“跟赵亦勋一起过去的。”
    这下信息量更大了。
    庄时泽隐约知道是为的什么事。
    他问：“是因为你上辈子……你妈妈的店……起火的事？”
    汤芫点点头：“我之前没跟你完整，只在那之后到过很多地方……你让我想想，整理一下，该怎么跟你。是躲债也不贴切, 算是……逃避现实吧……”
    鲍鱼下面那层是虾，庄时泽拿了一次性手套戴着，给汤芫剥虾。
    虾肉先是简单白灼过，再淋料汁，虾壳挂着咸香的料汁，但汤芫不吃虾壳，而虾肉并没有料汁吸进去，而是在白灼的时候把虾本身的鲜味牢牢锁住。
    所以汤芫吃的第一口, 只有虾肉的鲜甜, 这时再蘸料汁咬上一口, 又是另一种直击味蕾的香辣。虾肉坚实, 有中指大, 这一口，带着料汁，也能在嘴里嚼上好一会儿。
    汤芫吃得满足，也组织好了语言，：“那时候，信了赵亦勋的鬼话，他他亲戚就在那边，现在国内正是休渔期，那边海鲜多，去捞一把，能赚上一大笔。”
    庄时泽剥虾的手一顿：“这是犯法的。”
    汤芫苦笑：“后来就知道了……事实上赵亦勋也知道，他也没那个胆，他就是想过去避风头的。但我当时不知道火是他放的，我又莫名智商下线，连我舅要照顾我，我也不听。再加上我奶奶一家，你是知道的，重男轻女，更不会管我。而当时因为你也在那儿，你家人……”
    完实不怨是不可能的，人家好好一儿子，在你汤芫的妈妈店里没了，哪怕火不是汤芫放的，但是对汤芫着实是友好不起来。
    因着习俗问题，汤芫有丧事在身，也不能去送庄时泽。
    陵镇有个法，喜事相冲，白事不相逢。
    就是例如两个好朋友，两人都差不多那几天结婚，那这两个都不能去对方的婚礼，怕有相冲，不吉利。
    同样的，如果两家都有白事，那就更不好去对方家里了。
    这两者都要在红白事三个月后才好上对方家里串门。
    但是串门不行，见人还是可以的。
    庄时泽的外公，林老爷子和庄时泽的妈妈都来找她问过，问庄时泽为什么会去那里，是不是她叫庄时泽去的。
    汤芫也不知道，面对哭到崩溃的庄妈妈，她恨不得被烧死那个人是自己。
    紧接着就是汤芫妈妈的葬礼上，她奶奶家一家人都来了，包括她叔。
    然而这些人并不是好心来送她妈妈一程，而是来骂她的，骂她扫把星，把爸妈都克没了，只会读书，还没个出息，读书把家里的钱都败光了，也没读出个花来。
    汤芫的性格向来冷淡，实在做不出跟对方当众对骂的事来，更别是在妈妈的葬礼上。
    她只是回厨房拿了把菜刀，让奶奶一家人都滚出去。
    她奶奶还真要自己往刀口上撞，一边喊着“贱人杀人啦”，幸好她舅舅护着她，不然还真有可能伤了人。
    最后当然大家都平安无事，但她奶奶当即把当年妈妈写的欠条拿了出来——原来她家一直欠着奶奶的钱，一直在还着，但还没还清。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妈妈后来才去开炒店，就是想多赚点钱，好快点还钱。
    葬事过后当晚，林亦勋就来找她，她当时一下子受了这么多刺激，就什么都跟赵亦勋了。
    赵亦勋就让她带着家里值钱的东西，先去越南那边避一避，就当打个暑期工，不定还能赚上一笔，好还钱。
    汤芫脑里一团浆糊，但也还是没出过远门的，对越南这么远的地方有着本能的抗拒，她跟赵亦勋，她舅舅过会照顾她。
    赵亦勋就笑她傻，她舅舅还要养家，能照顾她多久，然后再次吹他那套读书多不如赚钱多的歪理。
    汤芫还是没有跟他走。
    赵亦勋就这么消失了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林家花了很多人力物力财力去查那场火灾，但是当时的陵镇十分后，那些人都查不出什么来，最后都是以意外处理。
    这么一间店，还是两个店主合租的，店里有汽炉，有食物有货物堆着，线路也老旧了，天气热，随便来点什么火花都能把这店点着了。
    林家一直没放弃追查，然而却什么也查不出来。
    汤芫在葬礼后浑浑噩噩地过着。
    没多久，汤芫的舅舅林建成就想赶在休渔期之前出最后一次海，因为一个有经验的工人临时伤了腰，船上经验丰富的就剩了他自己，那次出海出了事，船触礁了，人虽然受了伤还幸好没事，但她舅舅也因此损失了一大笔钱财，元气大伤。
    汤芫从妈妈给她留的钱里，拿了一笔出来，给舅舅垫付了医药费，但被舅妈知道之后又把钱给她送了回来，是她的学费，不能动。
    汤芫心最乱的时候，赵亦勋又来找她，再次了去越南的计划，是就当是去旅游顺便赚点钱，再再加他亲戚也在那边做生意，也有照应。
    这次，赵亦勋他爸也在，一再保证跟那个亲戚都好了，让俩孩子过去跟着学学做生意，也好给亲戚打打下手帮帮忙。
    对于从来没经历过什么大事的汤芫来，妈妈走了，欠着奶奶钱，舅舅又出事了，这对她来是天大的打击。
    这种极端的情况下，曾经很天真很脑残的汤芫就答应了。
    当时还是赵亦勋陪她收拾的行李，还让她带上了汤芫的菜谱“汤祖经”。当时汤芫觉得这个菜谱是妈妈最宝贝的东西，没放行李里，一直贴身带着。
    然后就这么去了越南，但是并没有赵亦勋的轻松，并没有跟着渔船出海，只是整天在他亲戚家的后厨帮忙。
    赵亦勋是学做菜，而汤芫一开始，是帮着洗碗。
    汤芫当时也一直不知道赵亦勋是因为自己杀了人躲过去的，就这么在越南待了半个月左右，汤芫受不了，要回去。
    赵亦勋不肯回，还哄汤芫，让他亲戚教她做菜……
    ……
    “现在想想，当时的我真的脑子有洞。”汤芫吃一口粉丝，滑口的粉丝带着料汁填满了口腔，填不满心中的苦涩，“居然就这么跟着他在越南待了几年，大学也不去上了。”
    庄时泽心疼地握住她的手：“不能怪你，如果当时你的情况发生在我身上，情况只会更糟糕。”
    汤芫无奈地摇摇头：“我当时是中二病犯了，想着自己是真回不了头了，就干脆不上学了自己闯，我疯了，被奶奶那句读书败光了家里的钱绕了进去，跟这句话较上劲儿了，想着我非得赚一大笔钱然后回去砸在我奶奶脸上。”
    庄时泽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没事了，都过去了。”
    汤芫怔了怔，回过神来，深呼吸一口气，笑了：“不过这事儿我真办到了，你看，上天又让我回来了，我奶奶那边的气我也出了。”
    庄时泽不话了，定定地看着汤芫，心里抽着疼，放下筷子伸手就把汤芫搂住。
    他：“有句话我曾经过了，但还是要对你——对不起，我来迟了，对不起……以后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汤芫脸上的笑僵住，然后眼泪就下来了，伏在他胸前，眼泪完全控制不了。
    庄时泽手足无措地哄着她，又是拿纸巾又是擦眼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汤芫哭了一会儿，总算平静了下来：“总算出来了，心里轻松多了。”
    庄时泽见她不哭了，心里这才好受一点，为了转移她的注意，他决定点别的：“我在米国的时候，查了不少梁阙的事。”
    这个汤芫是知道的，不然Dola的底细她不会这么清楚，还有她和庄时泽的高中同学纪丹丹，吃了梁阙的菜整个样子都变了那事，她也是知道的。
    汤芫拿过庄时泽的碗，替他夹了半碗粉丝：“你还有你自己学校的事，不要让梁阙的事浪费你自己的时间。”
    庄时泽亲了她额头一下：“我有分寸，再了，你男朋友这点能力还是有的，就是……”
    “就是什么？”汤芫紧张起来，“除了纪丹丹，梁阙还找过你其他麻烦吗？”
    庄时泽顿了顿，：“我不打算瞒你，我们在一起，就是要对对方坦诚，所以……没错，他还找过我其他麻烦。”
    汤芫坐直了身子：“什么麻烦？”
    庄时泽：“先梁阙这个弱点吧，就之前我们找出来的，知道梁阙的异能不能维持太久这点，我后来查下去，他接触了不少有异能的人，那些有异能的人，跟梁阙接触不久之后，都意外死亡或者失踪了。”
    汤芫想起了Dola也跟她过类似的话……她隐约感觉自己快到想到什么事情了……身上起了一片鸡皮……
    庄时泽轻轻皱眉：“梁阙的异能，可能就是能夺取他人的异能。但重点是，那些被夺了异能的人死亡或者失踪后，梁阙还安然无恙。”
    汤芫反应过来了：“你是……”
    庄时泽：“梁阙的所谓饮食集团，极有可能，同时是个有严密组织的犯罪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