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道阻且长（四）

    儿感觉那老妇人手劲有点大，不禁心中存疑，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话：“让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老妇人不肯放手，嚷道：“你又不是大夫，看什么看，撞了人，总要找辆车拖去医馆要紧！”
    儿原本还怀疑他们合伙诈人银两，没想到这老妇人竟口口声声赶她去找车，刚刚那么大劲儿抓她竟然不是怕她跑了。
    儿眸光一闪，手腕一翻，去抓老妇人的脉门，老妇人身形一顿，并没有反抗，但还是被儿抓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慌。
    “你们是什么人？”儿低声喝问。
    老妇人显得有些生气，大声嚷道：“什么什么人？你什么意思？撞了人连医馆都不想送吗？”
    儿没从她脉象上摸出内力来，便掀开她的手，去探地上昏迷的老头。
    手指在右颈侧一探，虽然呼吸脉象都正常，但也是真晕。
    眼看那老妇人底气十足地又想嚷嚷，儿冷哼一声，一掌拍在老头的颈上，“哎哟”一声，人就醒了过来。
    老妇人忙扑过来将老头上下检查一番，抬头看儿，眼中仍是不甘：“人虽然醒了，可谁知道有没有哪里撞坏了，还是得去医馆瞧瞧！”
    儿没有应声，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老两口不安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老头便出声打了圆场：“没事，没事，娘子也是不心的，老头子这身子骨还行，撞不坏，咱回家吧！”
    边上还有路人不放心，好心建议：“老人家还是去看看吧，这么大年纪了！”
    老头却好似畏惧儿的气势一般，转头就要走，老妇人也不再坚持，扶起老头就行色匆匆。
    脚步刚刚迈开，就停住了。
    一个闪身到了二老面前的儿，似笑非笑的神色之中带了几分肃杀之气。
    “谁派你们来的？”儿含笑问道。
    老两口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半个时辰后，儿终于在西卫城西北角找到了那两人口中的楼。
    西卫城那么，凭借儿的脚力原本用不着半个时辰这么久，可这一路上遇到了三次孩儿走失，五次当街抓偷，七次拐角相撞，九次道路不通，更让人无语的是，实际在西北角一个废园内的两层楼，愣是被那两人形容成城东的三层楼，儿几乎将西卫城翻了个遍，终于找到那座名为“楼”的楼时，心情真的很不美妙。
    但是在走进楼之后，儿杀人的心都有了。
    园子虽然是废弃的，但这座楼还是有一些人来人往的痕迹的，但至少儿进入的时候，是真的没人，不仅没人，还留了张字迹潦草的字条，上面写着：“城外西三十里茅屋。”
    儿深吸了一口气，奔出楼。
    而茅屋内，仍旧只有一张潦草的字条：“离城东元宝斋。”
    儿缓缓地收拢右手，将纸条捏在掌心，脸上神色波动不定，片刻沉默之后，神色定，沉沉如夜，手忽然松开，掌心粉末纷纷下，尚未全部着地，人已经飘离茅屋数丈之远。
    茅屋北面十几丈远的一棵树上，有两人始终盯着这里。
    这个距离是被叮嘱过的，是那名内力卓绝的女子所能感知的范围之外，这个距离，也惟有爬上最高的那棵树，才能看得到茅屋附近的动静，至于茅屋内，仍旧是看不到的。
    而茅屋周围的动静，也不过是看清了那女子进出的方向。
    “这好像不是去离城的方向？”一人困惑地问。
    另一人点头：“她这是要去丹阳呢！”
    丹山丹水之南，名丹阳。
    丹阳，唐国首善之都，山温水软，天灵地秀，连城门都造得比其他六国的都城更清丽斯文些。
    城门口人来人往，穿梭如织。
    儿到了城门口，便弃了马，只身入城。
    西卫城遇到的一系列事件，显得很不寻常，儿对这类需要抽丝剥茧的事情并不擅长，只是隐隐觉得对方有所图谋，连着两次跑空，也许并不是戏耍，仿佛更像是拖延或者是阻挠，而如此想来，一路上的巧合也都可以不是巧合，至少，都拦了她的路。
    拦了她去丹阳的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玉画？燕回？还是钟宇荆？又或者更早？
    现在，她到了丹阳，那么，要阻拦她到丹阳的人也该出现了。
    儿进了丹阳境内，就有意地注意暗中关注她的人，确实一路都有追踪暗随，但对方深谙其道，就算被儿有所察觉，却始终没有抓到人。
    而进了丹阳城后，这道暗中监视的目光也终于到了明处。
    进城才走了几步，就看到正前方一名青衣青裙的女子亭亭而立，双手交叠于腹部，微微含笑，直视着儿，待儿走到她面前，她微一躬身，道：“长天楼青鸟奉楼主之命，恭迎少主！”
    原来是他！
    长天楼位于丹阳城商铺酒楼林立的东市，七间门面的三层酒楼，连着后方的一个花园和一大片宅院，都是长天楼的产业，几乎占了半条街，这等规模不仅在丹阳城首屈一指，便是比起永昌都的方氏无秋楼也不惶多让。
    青衣女子领着儿，并没有从长天楼的正门走，而是直接绕到了后方，从一个边角门进入长天楼附属的园子。
    这园子也不大，但站在入口，就可见引水叠石，铺藤走蔓，种种布局都颇显深意。
    儿原本跟在青衣女子身后走着，可是没走几步，就不见了青衣女子的踪影，儿冷冷一笑，胸有成竹，脚下不停，片刻之后，青衣女子惊讶地面容便出现在了儿眼前。
    惊讶过后，青衣女子也只是微微一笑，继续前方带路。
    走了几步之后，青衣女子再次消失，又几步之后，再次出现，如此反复了半个多时辰，青衣女子终于迟疑地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儿，感叹道：“鹰谷少主果然不凡！”
    儿勾唇冷笑道：“区区十二孤月阵，还困不住我！”
    刚踏进这个园子，儿就发现了其中的异样，这个园子竟是依照十二孤月阵布的局。
    传天有十二月，然双月同见，便会生魔，因此天帝布下十二孤月阵，困住十二月，使得每三十日只露一月。
    后来阵法不知怎的流传到了人间，但因为实用性不强，也就渐渐失传了。
    这片园子根据阵法被分成了十二个区域，阵法上称为十二月域，任意两个区域之间都是彻底隔绝了视线乃至声音的，十二孤月阵于其他地方或许没什么用处，但是对长天楼这种贩卖秘密的组织而言，倒是一个绝佳的谈生意的场所。
    方才一路，青衣女子走的都是十二月的间隔线，突然消失是因为她进了某一月域，对于熟悉阵法的人来，很容易就能找到她的所在。
    介桓教授她十二孤月阵的时候，明明此阵已经失传了三百多年了，没想到居然会在长天楼见到，儿不由得对长天楼楼主林元多了几分期待。
    青衣女子又是钦佩又是无奈地笑了笑，随后侧身一让，让出一条圆石径，两侧是茂密的树木，不过七八步的距离之外，一座四面开敞的亭子掩映而立，隐约一人端坐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