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金鱼佬

    忘川河君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全然不顾自己化仙君主的尊贵身份，学着混元树捶胸顿足。
    我忘川一脉养你这么多年，更是将府中的战略级重宝天地原浆无私的送给你，又何时见到你对忘川一脉如此的感动过？
    天地原浆啊！
    自从知道有这桩宝贝后，我忘川一脉的子孙后辈无不巴望着能喝上一口。就算喝不上，能闻一闻也是好的。
    不！就是看上几眼也行。
    一眼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嘛！
    那咱们出去以后，跟人吹嘘，好歹也可以算得上是见过大世面的龟了！
    只是这宝物就如同别人家那千好万好的孩子一般，一直就有他的传说，可除了给自家孩子讲这个传说的父母外，谁也没见过。甚至家父母也不曾见过。
    就连现如今身为化仙境府主的我，也就是在接任的那一天跟着几位老祖宗在密库里见过一次。
    可恨的是当时顾忌身份，连闻都没有仔细闻······
    原先很是淡定的忘川河君被小豆丁的泪水刺激得快要魔怔了。
    高人啊！骗起小孩来你不亏心吗？混元树杀人般的目光再度逼射而来。
    感觉到二人如有实质的目光，夏行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能用简单方法解决的事，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地选择困难模式呢？
    小孩子做事向来只凭喜好，很多时候都是认死理的，纵然你有千般理由可它完全听不懂又有什么办法呢？
    交手时，夏行先是趁着小豆丁不注意的时候拿走了它的奶瓶，接着在它攻势完全不可能停下来的时候喊暂停，做出一副准备不足、仓促对抗的弱势，待到攻击真正临身之时故意弱上半筹被击飞，瞬时将虚弱显示到最大化，为接下来的为何喊暂停做了铺垫。
    之后再不计前嫌地向内心纯洁地小豆丁展示它掉落的奶瓶，适时地咳嗽几声······
    你看，不但完美的解决了之前和小豆丁间的不愉快，还收获了来自小豆丁的善意。
    “一个随手布下的局，入局的是对自己有误解有怒火的小豆丁，结局就是消除了隔阂，完善了两人原先不咋地的关系。就算是欺骗，那也是善意的。”
    夏行这般安慰自己。
    “不错，不错，关系的确不错。说不定以后还要一起闯荡江湖呢！良好的关系是合作的基础。”混元树走了过来，重重地拍了拍夏行的肩膀，咬牙切齿的说道。
    夏行浑身一个激灵。
    小豆丁担忧地看着夏行，像是受到了那纯贞的目光的刺激，夏行却是争气，没有再咳嗽了。
    混元树伸手捉住了小豆丁头上那两瓣嫩芽将它提了过去，也不管小豆丁的挣扎犹自绕着夏行走了一圈，这才幽幽地说道：“我曾听闻凡间有个金鱼佬的故事，你此番的作为虽不如那般的不堪，但在我看来却也是相去不远的了。”
    说罢，不给夏行任何解释的机会，便一步十丈的带着小家伙离开了，只留下前辈高人般的孤傲背影，渐行渐远。
    金鱼佬？有那么重口味吗？
    “嘎嘎嘎，金鱼仔，我欣赏你的风格。”一阵大笑突兀地在夏行脑中回荡。
    我去！又来？
    只是这次呈现在识海中的不再是无边无际的王八汤了。
    蛮荒古朴的混沌空间，像是仲夏的夜空，星辰点缀孤月独悬，幽深而寂寥。喧嚣的虫声蛙语鸣奏在飘摇着点点萤火的宁静里，凉风袭来，惊走了余热，也惊起了伏苗，风继续吹过。终于，它吹入了蛮荒，也吹散了蛮荒。
    一棵擎天摩云的大树于蛮荒的尽头处屹立不朽，仿似跨越万古而来。漫天的星辰都做了它的陪衬，永恒的光芒也只能在它摇曳的枝叶间闪烁。
    大树周身的虚空中像是有无数个世界在诞生、发展；像是有无数个世界在衰败、破灭。
    第一寸太易之土的出现；
    第一束太初之光的照射；
    第一缕太始之气的滋养；
    第一尊太素之灵的诞生；
    第一道太极之义的演化。
    天地成型、山川成型；
    先天神魔诞生、后天生灵诞生；
    婚丧嫁娶，交合繁衍，生老病死；
    利益和纠纷，战争与发展；
    极度的繁荣终将破灭引来，然后众生共抗；
    星辰陨落、神魔陨落；
    最后的道义崩碎；
    最后的生灵灭亡；
    最后的灵气溃散；
    最后的光明消失；
    最后的土地湮灭。
    再后来，又是第一寸太易之土的出现······
    一界如此，万界如此。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这是万事万物始于混沌又终于混沌的轮回宿命。
    “怎么样？这般壮丽景象比你的几位师尊和那只乌龟如何？够拉风吧？”混元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对着夏行嘻嘻哈哈。
    当真是震撼心神，如果是换做别人的话。
    只是这识海的主人并不买账，曾有那么一段时间，夏小公子只要一闭眼休息，做的梦都是天道轮回的场景。
    最初倒是很为震惊，觉得自己是天命所钟，有绝代不世的存在跨越万古托梦给自己，照我去战斗！后来向几位师尊炫耀之时，才从他们鬼祟的眼神和强忍的笑意中看出了端倪。
    又是他们无聊时的恶作剧而已。
    夏行心中大恨，你们这些家伙怎么动不动就往别人识海里钻？问过主人的意思了吗？还能不能让别人藏点隐私了？
    先有七位师尊，后添了一只玄武，这下又多了一棵混元树······
    高手都是这么无聊的吗？
    夏行立志以后也要做个这样无聊的高手。
    “都是些小把戏，也只能在小辈面前装神弄鬼。”不屑的声音传来，回荡在夏行的识海上空。
    果然，夏行意料中的另外八位无聊的高手如期的出现了。
    七尊不管怎样都看不到正脸的背影（夏小公子又奇又气，来都来了，还蒙什么面！这么长的师徒做下来了，谁还没见过谁？），一尊顶天立地的玄武法相，一棵擎天摩云的混元树法相，像是开扩大会议一般的再次聚集到了夏行的识海内。
    “哈哈哈······”
    依旧是在那熟悉的玄武笑声中，元神态的夏行再度被震出了自家的识海。
    这真的有必要这样搞吗？！
    依旧还是河君大哥的嘘寒问暖：“贤弟这是怎么了？为何脸色又开始发白？莫非刚才与小豆丁交手时真受了伤？”
    忘川河君一脸的疑惑，这回我可没再说鬼故事了。
    夏行听得此言尴尬地一笑，道：“原先的老毛病，不打紧。不过适才的作为让大哥见笑了。我来忘川不到半日，寸功未立却是骗了忘川一位天赋无双的后辈弟子。”
    忘川河君摆摆手道：“这不打紧，个人有个人的机缘，你能骗到它只证明你二者有缘，不然我忘川水族千千万，何以你第一次与它相遇就能发生这种事情？”
    “小豆芽日益长大，总不能一直呆在府中，说不定正如混元前辈说的那样，你二人日后还会一起出外历练呢。”
    “大哥说的是，倒是我着相了。咳咳······”
    “你这真是老毛病？为何我与你一路走来多时不见你咳嗽，反倒是和小豆丁交完手后咳嗽不止？莫不是真伤了肺脏？你且快快随我回府中用些汤药调养一番。”
    说着抓起夏行的胳膊诊断起来，只是脚下不停的继续赶路。
    如此诊脉，也就只有化仙的君主才可以了。
    夏行还想解释什么，但看到河君紧锁的眉头便不忍打断他。
    片刻后，河君的话语再度响起：“怪事，你脉象中正平和，气息刚稳有力，面色更是润泽有色，根本就不似有顽疾缠身或者受了新创的样子。”
    忘川河君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刚才说你有老毛病，那是何病？”
    夏行嘴角一抽，想不到河君大哥准备追问到底了。
    便是此刻，总不见得再告诉你是混元树使得坏吧？
    夏行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编：“当日我进阶太快，以致根基不稳，坐死关时迎来问心大劫，紧要处心魔横生，最终明心失败几乎殒命，多亏几位师尊出手救护，这才捡回一条命。但也是修为尽丧，只得破而后立重头来过。”
    “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也落下个咳嗽的病根，以后便不间断的发作。好的时候三五月不曾咳嗽，坏的时候一日百咳。”
    “你那几位师尊也无法根治？”
    “师傅说此乃道伤。境界不到，日食千参也是治标不治本；境界到了，无需药石便可自动根除。”夏行准备在说谎这条路上走到黑了。
    果然，一个谎话出来就得用千万个谎话去圆。
    “是你们中的哪位大师傅说的此话？”识海中，玄武揶揄着夏行的几位师尊。
    “嘎嘎嘎······”混元树很是配合地裂开嘴巴大笑，“你们的这个徒弟说起谎吹起牛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倒是一个说谎的好苗子。只是可惜了书生，不然两人倒是可以做一对狐朋狗友，王八配绿豆的整日胡天海地的浪吹。”
    一语说完，玄武法相朝着混元树翻了个白眼。
    七尊背影中的一尊突然大笑道：“没错，果然是王八配绿豆。我记得你本体幼苗时期恰是像极了一粒绿豆芽，难怪能在忘川河底一呆就是如此岁月。”
    玄武法相又是一阵白眼：“你们几个老不死再在这里待下去，你那徒弟的元神估计要废掉了。散会！”
    说着，原地起了一股巨大的罡风，牵带出惊天海浪。
    风消浪止后，夏行的识海中再无一人。
    此刻，冻的瑟瑟发抖的元神态夏行终于回到了自家的识海中。
    这是我的识海好吗！你们实在太过分了。夏行强忍着被欺凌后应有的泪水不落下来，对着高空呐喊。
    “轰隆隆······”高天之上，有雷声响起、有乌云翻滚、又有闪电游离其中，彷佛在那遥远的地方正酝酿着一场惊天的雷劫。
    只是不知道是要劈谁。
    看到远处的九朵乌云，和乌云里的共计八十一道闪电，夏行瞬间不敢呐喊了，对着天空嬉笑道：“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各位师尊各位前辈莫怪，莫怪。”
    如此模样，哪还有一点儿曾经以玄命修为勇斗脱胎境修者的无敌气概。
    “嘎嘎嘎，老友还是你这方法管用。”令人悚然的笑声从其中的一朵乌云里传来，这让夏行大恨：
    这混元树分明就是故意的。
    不过又想到手中的沧澜境，夏小公子心中的恨意便消失得无隐无踪了。
    老前辈们虽然有些缺点，但整体还是好的嘛！
    高人嘛！如此行事，可以理解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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