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命运

    王政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哪一句话是真的。
    一边说着要脱离凡人的视角，一边却又以父女之情迷惑她。
    如果站在他面前的还是那个期盼父爱的小姑娘，也许会被说动吧。但很可惜，她已经不是了。
    她早就已经和那个脆弱不堪的自己分道扬镳了。
    所以，被欺骗或者被伤害也没关系。
    王政怔怔出神地凝视小布的照片，镜头中的它笑得那么灿烂，根本没有意识到命运的安排有多残忍。
    即便知道了杀它的凶手，即便那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也做不到帮它讨回公道。
    【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越来越多的绿色光点掉落在两人身上，给这一整片天地间加持了一层滤镜，诡异而又梦幻，不似真实。
    王昭缓缓打开了他手里的木盒。
    在锁扣被打开的那一刻，刺目的光亮迸射出来，漫天的星光都往他手中汇聚。
    他将右手置于木盒中，像沾染颜料一样舀过，绿色的星光纷纷附着在他的指间。
    然后，王昭以指为笔，用篆体在半空中挥就几个大字。
    嬴姓赵氏，名政。
    在他停笔之后，一时间那几字光芒大作，王政下意识用手臂遮挡，但光亮却透过了她的手臂，直刺双眼。
    两行眼泪夺眶而出，她立即闭上眼睛，但依旧不起作用，双目中犹如灼烧般疼痛。
    她咬紧了牙关，强忍着不喊叫出声。
    “该不会失明吧。”王政一颗心直往下沉。
    那边王昭还在大笑：“不要抗拒，这是来自我们先祖的呼唤，回应他，你想要的他都能帮你实现。”
    双目的刺痛感消失了，身体好像漂浮在温水里，安详而又宁静。
    只是，心中莫名空落落的。
    下一秒，眼中模模糊糊地似乎有了景象。
    一个宽袍大袖的人影坐在自己对面，而自己正在为对方斟茶。
    以往他身上笑嘻嘻的欠揍模样一点也找不见，反而仪容姿态都很有威势，只是表情非常不爽。
    “秦……秦陵……”
    他张嘴说着什么，从他的神情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王政什么也听不到，在慌乱了一瞬过后，她试图用手蘸着茶水在案几上书写。
    但一低头，她顿住了。
    这不是自己的手。
    同样也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生得十分好看。只是，这手掌的宽大程度分明是一个男人的手。
    这人是谁？
    对面的秦陵抓起案几上一盏精致的茶杯，一口喝完还嫌不过瘾，直接抢过自己手中的茶壶对嘴倒入，吧唧吧唧地咀嚼茶叶。
    王政对他蛮横的动作无力吐槽，而自己附身的这个人仿佛也很无奈，看着秦陵微微摇头。
    虽然秦陵一脸怎么也称不上是开心的样子，可奇怪的是，王政却觉得氛围很温馨。
    “自己”，现在一定是秦陵很亲近的人吧。
    视线一转，秦陵消失不见，自己坐在一辆极其华贵的马车上。
    装潢精致，用料奢华，貌似比上次乘坐过的“安车”还要更煊赫几分。
    她想伸出手去掀开车帘，发现自己的皮肤干瘦而枯槁，十分骇人。
    听到了车里的动静，旁边传来一个阴柔的声音。
    “陛下，可有吩咐？”
    视线又转。
    高耸的宫阙，威严的殿宇，巨龙盘旋缠绕着粗壮的梁柱，而自己正高坐于台阶之上。
    “啊……”
    王政难掩愕然之色。
    这个地方她有印象，在下定决心要和秦陵搭话的那一天，晚上回去就做了和这里有关的噩梦。
    秦陵明明可以穿墙却故意撞碎了落地窗玻璃，王政永远也忘不了来她家换玻璃的人那一脸微妙的表情。
    “这一切果然还是和秦陵有关吧。”她默默地想，“或许，也和那个传说级的帝王嬴政有关。”
    ……
    墓地中，王昭正在翻阅一本无字的书册。
    盛满了星光的木盒漂浮在身前，为他提供了亮度不错的光源。
    在翠绿光芒的中心，隐隐约约躺着一个袖珍小人。
    王昭遗憾地合上无字书册，说：“损耗过多，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场了，不如还是分解了吧。”
    “等等！”书册竟然开口说话了。
    “我肯定还有用处的，不如你再好好想一想。”
    它表面上很稳定，内心却在哀嚎：“拜托！钱瑭夕你速度快一点，这可是你的大本营！”
    王昭闻言很认真地思考了两秒钟，赞同道：“没错，分解完之后留下的就是儒家千年来积攒的文气以及孔圣的本源灵性，无论拿来做什么都很有用处。”
    淦！时间，它需要时间。
    “你们这些人类尽是卑鄙无耻阴险狡诈之徒！”它痛斥王昭暗算自己，以掩饰被活捉的尴尬。
    它后悔了。
    就不应该相信秦陵的撺掇，找个隐蔽的地方苟到天荒地老才是正道，什么自救组织，其实只是想把自己当炮灰吧！
    虽然心里把秦陵、岱宗、钱瑭夕、孔圣等等所有想得到的都痛骂了一遍，但它看起来一点也不虚。
    书册信誓旦旦地放着狠话：“我告诉你，我现在也是世界遗产自救组织的下属成员了，你确定要和全世界数以千计的世界遗产为敌？”
    那嚣张的语气，仿佛有恃无恐。
    不管自救组织的实际成员有没有那么多，总之先拿来壮壮声势。
    王昭“哦”了一声，然后二话不说把它塞进了那一团绿光。
    “卧槽——你不讲武德——”长长的尾音消失在璀璨光芒里。
    “啧，既然想学习人类，怎么也不学些实用的东西。”王昭晃了晃盒子，仿佛想将里面的光芒平整得更加均匀。“这么说不是逼着我处理你吗？”
    “至于世界遗产……
    “哼。”他发出意义不明的语气词。
    俄顷，王昭手中的木盒开始缓慢地扭曲蠕动，就像肠道在消化刚刚吞咽的食物，光芒也开始摇摆不定。
    “还有，话多的角色，是没有好下场的。”王昭说。
    只是片刻间，刚才塞进去的书册就已经完全消失了，盒子没有增加任何重量，还是如之前那般轻若无物。
    “乖女儿，可不要让我失望。”
    王昭盯着光团里的袖珍人影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轻轻抚摸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