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陈凡

    “神仙保佑...老婆孩子都能平安无事...”一个焦急的男子在医院产房外叨叨自语。
    乡镇医院条件不算好，疑难杂症不能包治，接生方面几乎没出过问题。吕翠兰分娩时已是凌晨，经过检查母子并无问题完全可以顺产，但是经过快两个小时的努力孩子却依旧没能出来，医院没办法只能剖腹产。
    就在这时医院的电压却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灯光忽明忽暗搞不清原因，而启动备用电源亦是如此，最后医生都变得束手无辞，就在陈凡的妈妈几乎快要闭气之时灯光忽然大亮随之又回复了正常，接着就听到了婴儿的啼声，众人一看此时床上就躺着一个满身血污的男婴，要不是看脐带还连接在母亲身上几乎都要怀疑这婴儿是凭空冒出来的。
    “孩子七斤九两，母子平安。”
    听到这话陈凡的父亲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当看到虚弱的妻子与身边的婴儿时才摸了一把汗水傻笑起来。
    “孩子就叫陈凡吧，我不求他以后多么大富大贵只求他平平安安，平凡才是福啊...”陈母溺爱的看着怀中的小家伙，此时竟然已经张开了双眼，正好奇的看着四周，眸中充满灵性。
    “好好！就依你，只要你跟孩子平安叫什么都好！哈哈！”
    一晃春去秋来，陈凡已经一岁。从来不哭不闹，即便是饿了也只是看起来有些精神萎靡，平日里总会好奇的看着四周的一切，每当家里来人逗他都会笑笑，亲戚邻居都直夸孩子乖巧好养之类。过年回老家，除夕夜前家家户户放鞭炮都吵不醒他睡觉。
    老家院里养了条成年黑背，有次陈母推着孩子出来走走，正巧邻里来串门，小黑狂犬不止，出于护犊的本能，陈母赶忙就要把孩子往怀里抱，而在推车中的陈凡并没有害怕，只是小手一晃，瞪着那双清澈的眸子对着小黑嘻哈的一笑，而那条黑背竟对车中还是娃娃的陈凡垂首哀鸣了起来。陈母还没等回过神，那个来串门的邻居却惊呼这孩子可不得了，公婆听闻后也是啧啧称奇。
    “孩子爸，别人家的孩子这会都能叫妈了，为什么咱们凡还不会呢？”
    “急个啥，小凡才一岁多，应该快了吧？”陈士刚挠了挠头也有些纳闷。
    随着男孩的一天天长大，父母也一天天焦急起来，男孩变得不苟言笑，更多时候只是看着某处发愣，双眸神光暗淡。直到两岁半时才刚会叫爸妈，四岁时勉强能磕磕绊绊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并且终于可以独立行走。
    在幼儿园时也不跟其他小朋友交流，一个人闷在角落里愣愣的出神。到了十岁那年父母才给陈凡报了小学，结果也不理想，每学期考试各科成绩红灯高挂，唯一让人欣慰的就是陈凡从来没有闯过什么祸事吧。
    “小凡，过来帮爸爸递个东西。”陈士刚怀里抱着几幅不知从哪淘来的字画。
    “爸爸...我有些困，可以去休息一会吗...”
    这时陈凡的妈妈吕翠兰正巧回家看到。
    “累了就去休息吧，我来帮你爸。对了，小凡，今天妈认识了一位画画的师傅，你想不想去学呀。”
    “可以下次再说吗，我现在好困...”
    说罢便走进自己房间倒头就睡，一直到晚饭也没起床，陈士刚叹了口气，起身过去叫儿子吃饭，推了一下却没反应，又推了还是不醒，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大声的叫来吕翠兰，陈母细心，先摸了小凡的额头。
    “嘶”好烫啊，快去拿体温计来。”
    陈爸赶紧跑回客厅找出体温计递给陈妈。
    “不行，都烧到四十一度了，再这么下去还不烧成傻子！赶紧打电话叫徐大夫来！”
    陈母焦急的守在儿子身边，而则陈父慌忙的拿起电话。不出一会，徐大夫就带着药箱赶了过来，略做检查后说
    “就是呼吸道病毒感染引起的发烧，我看先做个皮试，就打先锋霉素吧。”
    陈凡父母也不懂，毕竟这孩子从小都没发过烧，两口子还一直觉得小凡虽然学习不好，但身体素质不错，感冒都没患过几次，此刻也只能一个劲的点头，满脸的焦急。
    整整输了两瓶大一瓶小的点滴过后陈凡终于苏醒，刚想歪个头看看四周，轻轻的动了下脖子就疼得天旋地转眉头紧锁，徐大夫重新查看了下体温，已经将至三十七度半，已觉问题不大，便起身告辞，明日再来。
    当天夜里陈凡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周围有许多的人影晃动，看不清面容，自己则走在一条很宽的青石板道中，走了很久周围亦是如此，陈凡开始感觉到疲劳，于是就要原地坐下不走了，这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身体，开始有些慌神，但偏偏越怕什么就来什么，本来跟自己一直保持距离的人影开始纷纷面朝陈凡的方向看来，而周围气温开始变得闷热，这些人影一个个均是抬起了手，对着陈凡晃动不止，并缓缓的向其走来，陈凡毕竟只是个半大的屁孩，顿时就给吓的六神无主大声疾呼起救命...
    “小凡快醒醒！小凡...你怎么了......小凡...”
    陈母此时都给急的快要哭出了，陈父也在一边焦急的捋着儿子已经抽搐的手指。刚才熟睡时两人听到陈凡房间传出了嘶哑的吼叫声，心里一惊，赶忙过去一看，陈凡已经翻下了床卷缩在地上。
    “这也不是办法，我去打救护车！”
    “咳...”
    “诶，小凡醒了！士刚你快过来看看！”
    “好多的....星星...好...多......”
    陈母刚要高兴接着就听到了已经被烧糊涂了的陈凡说起了胡话。陈父去拿了湿毛巾放在陈凡额头，两人守在一边沉默不语，过了几分钟，陈凡似乎终于清醒了一些不在说胡话，只是两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小凡好些了吗？”看到儿子的手不再抽搐，陈父轻声问道。
    “嗯...还有些头疼...”陈凡有气无力说道。
    父母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给喂了退烧药后又测了下体温，恢复到了三十七度。
    “翠兰，我们先回去睡觉吧，三点半了，明早徐大夫就过来，到时候再给小凡瞧瞧。”
    “嗯...”陈母虽不放心，但只能如此了。
    就在夫妻俩刚人走门关之时，陈凡双目忽然精光四射，但仅仅维持了一霎就变得黯淡无神起来，就连陈凡自己都无知无觉。
    次日一早，徐大夫满脸不解的看着靠在床头的陈凡，耳边听述着昨晚发声的状况。
    “现在你儿子只是有些虚弱，但烧确实已经退了，听你们一说昨晚的事情，今天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康复了啊。”
    最后只是留下几句嘱咐就起身告辞了。中午陈母熬了鸡汤炖了鱼肉，陈凡也是胃口大开，一连吃了三碗米饭才肯罢休，此后除了比以前更爱发呆以外也没见有什么其它不妥，结果也没让多休息几天，就被赶去上学了，毕竟在那个年代里，父母还是很重视学习成绩的。
    之后的数年里，陈凡隔三差五的就会做之前的噩梦，一开始的几次还会吓大呼小叫，父母也给吓得不轻，再后来几次也不叫喊了，只是麻木的面对着周围模糊的人影，醒来后神情却变的有些发痴，最严重时跟那智障儿童几乎没什么区别。陈父陈母也是煞费苦心，带着陈凡三天两头的看精神科。
    后来也没什么有效的治疗手段，夫妻俩几乎就要放弃治疗时陈凡又逐渐恢复了正常，也可能是适应了，但心智却遭到扭曲，虽然还是很内向，但也比前阵子一脸痴像强多了。
    “浩子！浩子！快出来看校门口，那傻子又来上学啦！”
    “啥？不是听说被关进精神病院了吗，才几天又给放出来了？”
    “我咋知道，我又不是院长！”
    “你家不是就住在南山精神病院那吗，我还以为你就是院长那~”
    “呸，你才精神病院长！”
    那时候孩子们最爱骂的就是神经病，觉得进了精神病院那肯定就是神经病，院长就是神经病头子，也最爱拿这个开玩笑。外号叫大头的孩子就是住在精神病院附近，那天正巧碰见陈凡父母带他去看病，回到班级里便开始大肆宣扬那傻子终于被关进精神病院了，引得全班都哈哈大笑。
    “哟~傻子，过来过来，才几天没见就升级成疯子啦？在精神病院里过得怎么样呀~有没有给人欺负呀~？”
    浩子一脸坏笑的看着有些木讷的陈凡，心里正琢磨这一会好让他怎么出丑。其他小伙伴们也围了上来开始摸摸陈凡的头，或拉或拽的推搡起来。
    陈凡也不反抗，只是沉默不语，不时的吸一下快要流出来的鼻涕。虽然才四年级，有些孩子已经装了满肚子坏水，而陈凡就是他们的实施对象，浩子刚要采取行动的时，上课铃拉响，孩子们立马鸡飞狗散的跑回坐位，浩子也不例外。
    之所以如此积极是因为这节数学课的老师是出了名的严厉，不服管教的孩子那是真揍，九十年代那会根本没有体罚学生的概念，只要犯了错，那就跟揍自家孩子一样揍那些调皮的学生，一点情面不留。
    愣了一会神的功夫，老师已经风风火火的走了过来，一看上课铃响了竟然还有学生背着书包站在门口，当即就是一脚踹了过去，险些让陈凡趴在地上。
    “臭小子，快滚回坐位去，不想上就趁早回家种地，丢人现眼的东西！”
    这老师也是个暴脾气，放眼朝那些小屁孩们看去，学习不好几个人心里顿时来了紧张，这要是给点名上黑板做什么习题哪可如何是好，写错了来免不了一顿臭骂。此时陈凡刚坐在角落的位置后就被那老师叫了起来。
    “这好几次上课没见着你了，干什么去了！”
    “身体不舒服...”陈凡有些害怕。
    “你落下了好几节课，一会跟数学课代表问，把这几次的作业给补上，明天交不上来，上我课就站写，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坐！现在开始上课！”
    “全班起立！”
    “老师好！！”
    “同学们好，坐下！把课本翻到第三十四页，今天我们要学习四则运算，预习过的同学请举手！”......
    深夜里，陈凡埋头写着那成堆的作业，哈欠连天，陈母则默默的陪在一傍帮他解释不懂的地方，唯独此时，陈凡那颗冰冷的心才会涌上一丝暖意。而当夜熟睡后，那如影随形般的噩梦却再次浮现，只是今日的梦境较以往有些不同，那些虚晃的人影并没有向他靠近，只是站的远远的似乎在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