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们回家吧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混沌。桑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契约婚姻里不该有这三个字，仇恨与猜疑之间更不该有这三个字。
    “你...什么？“
    “我爱你。“祁煜重复道，声音比刚才更加坚定，“不再是契约，不再是交易。早在发现那些文件前，早在孩子出生前...我就爱上了你。“
    桑颖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她该什么？她也爱这个仇人的儿子吗？爱这个为她放弃一切的男人吗？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太多事情...“
    “我知道。“祁煜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我不期待你现在回应。只是...你应该知道真相，全部的真相。“
    他走回桌前，从抽屉里取出另一个文件夹：“过去一年，我一直在调查你父亲的事故。这些是全部记录。“
    桑颖翻开文件夹，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调查笔记、证人访谈、技术分析...最早的时间戳竟然是在他们相遇之前。
    “你...认识我之前就在查这个？“
    祁煜点头：“公司历史项目例行审计时发现了异常。我本想查清后联系家属道歉赔偿，却在调查过程中...遇见了你。“
    命运有时讽刺得令人心惊。桑颖想起那个雨夜，那场邂逅，那份契约...如果一切都是从谎言开始，又怎么会走向真实？
    “我需要时间。“她最终道。
    祁煜理解地点头：“我会搬去客房。你随时可以看宝宝，有任何需要就告诉林姨。“
    “林薇？“桑颖警觉地问。
    “不，新请的保姆。“祁煜苦笑，“林薇已经被起诉了，涉嫌商业间谍和侵犯隐私。“
    接下来的三天，桑颖几乎足不出户，仔细阅读祁煜收集的所有资料。每一页笔记都显示他的调查严谨而深入，甚至找到了当年被销毁的钢材样本重新检测。他对真相的执着追求，与她对父亲的记忆奇妙地重合——两个同样不肯妥协的灵魂。
    第四天早晨，桑颖做了一个决定。她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留下一封信，悄悄离开了公寓。有些路需要独自走完，有些决定需要远离干扰才能做出。
    出租车驶向城北的公墓。十年了，她终于有勇气带着真相面对父亲。
    桑明远的墓碑简朴庄重，上面刻着“正直无私“四个字。桑颖跪在墓前，轻轻擦拭着碑上的灰尘。
    “爸爸，我知道真相了。“她轻声，眼泪无声滑，“您没有白死...您的女儿为您讨回了公道。“
    她将事故调查报告的复印件点燃，看着灰烬随风飘散。这是她能给父亲的最好祭品——真相与正义。
    “还有...我爱上了一个人。“她抚摸着墓碑，像时候牵着父亲的手，“他是祁国华的儿子，却也是为您追寻真相的人。您会原谅我吗？会祝福我们吗？“
    微风拂过树梢，像是无声的回应。桑颖在墓前坐了许久，直到夕阳西斜，才起身离去。
    回到市区，她没有回公寓，而是去了医院。NICU里，家伙正在睡觉，脸比上次见又圆润了些。桑颖隔着玻璃轻声诉今天的行程，仿佛女儿能听懂每一个字。
    “你妈妈是个胆鬼。“她自嘲地笑笑，“明明已经爱上了，却不敢承认。“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桑颖没有回头，但心跳已经加速。
    “我去了公寓找你。“祁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看到了你的信。“
    桑颖缓缓转身。祁煜站在一米开外，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西装也不如往常笔挺。
    “我去见了父亲。“她轻声，“告诉他真相。“
    祁煜点点头：“他...会原谅我吗？“
    “我在问他同样的问题。“桑颖苦笑，“关于爱上仇人的儿子这部分。“
    祁煜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黑暗中突然点亮的星。他向前一步，却又克制地停下：“你信里需要空间思考...“
    “我思考好了。“桑颖深吸一口气，“我父亲是个正直的人，他教会我分辨对错。而你是对的，祁煜。尽管出身那个家族，你却做了最正确的事。“
    “桑颖...“
    “我也爱你。“这三个字出口的瞬间，桑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不是因为契约，不是因为孩子，仅仅因为你是你。“
    祁煜像是被定住了，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然后他突然大步向前，将桑颖紧紧拥入怀中。他的心跳如雷，震动着她的耳膜。
    “我本来准备放弃一切。“他在她耳边低语，“公司，财富，甚至...你和孩子。如果你选择离开，我理解。“
    桑颖从他怀中抬头：“为什么？“
    “因为爱不是占有。“祁煜轻抚她的脸颊，“是尊重对方的选择，即使那会让自己心碎。“
    这句话击中了桑颖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这个吻温柔而坚定，像是盖章认证，又像是全新开始。
    “我们回家吧。“分开后，她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