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狐仙岛一月有余。
    我将千屿城发生的一切尽数告知璃茉姨，她也答应帮我找寻御风哥。而在此期间，婆婆也已身归天地。或许真的像莫尧说的那样，她撑着一口气，只是为了见我一眼。
    婆婆闭眼前当着狐仙岛上下将圣女之位正式传给了我，没能等我拒绝，婆婆便撒手去了。我每天都会到狐仙冢陪爹娘说话，我好想问问他们，这个圣女，我到底该不该做，又该如何去做。
    狐仙岛有一个传统，圣女不可与外族通婚，当年，娘亲便是因此受到婆婆的重罚。想想也是可笑，直到现在，我依然想着戚远，想着那个杀了我爹爹的人。
    圣女继任大典定在了三日后举行，典礼前一晚，璃茉姨将圣女衣饰送到离忧阁。离忧阁是我娘生前的居所，听璃茉姨说，离忧这个名字还是我娘去世前改的，她希望我一世无忧，但涉足红尘，又怎么可能一世无忧呢。
    入了夜，我独自坐着发呆，手中还握着戚远给我的鸳鸯扣。
    咚咚的敲门声传来，璃茉姨带着几名侍女走了进来。
    我站起身，“璃茉姨。”
    她吩咐侍女将衣饰放置好，转而对我道，“这衣服明早我会来替你穿戴，大典开始时，你跟着司典的提示照做便可，虽有许多宾客，但也无需太过紧张。”
    “好，我知道了。”
    璃茉姨瞧见我手中的鸳鸯扣，“这个我替你收起来吧。”
    这块鸳鸯扣是戚远替我赢回来的，另一半还在他那里，我依旧记得他说过的话，一人一个，方不浪费这鸳鸯之名。
    “不用了。”
    我还是舍不得。
    “你们都退下吧。”璃茉姨屏退了一众侍女。“九儿，你心里还是放不下他，对吗？”
    “没有，我已经放下了。”
    “既然放下了，又为何要留着他送你的东西？”
    我瞧着那玉佩，“我留着它，只是为了时刻记住灭门的血海深仇。”
    璃茉姨走近，握住我的手，“九儿，有些事情，你能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你自己的心。戚远这个人，我虽未曾与其深交过，但我觉得，他不会是那种杀人嗜血之辈，你该听听他的解释，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又何尝不想，可只要一闭眼，脑海中全是爹爹死时的模样，只要一见到戚远，我的恨意便涌上心头，什么都听不进去，也什么都不想听。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爱他，更加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恨他。
    第二日，圣女继任大典。
    虽说狐仙岛鲜少参与世俗争斗，可圣女继位却是事关六界的大事，自会有不少仙门来参加典礼。
    灵儿一边替我梳妆一边给我讲着外面如何热闹。“圣女姐姐，你可不知道，自从婉姑姑去世之后，狐仙岛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热闹，而且外面的人都在议论姐姐。”
    “议论我什么？”
    “他们说姐姐必定同婉姑姑一样，容颜冠绝六界，都想一睹姐姐芳容呢。”
    冠绝六界又如何呢。
    璃茉姨替我换好大典的衣袍，戴好圣女头冠，微笑的望着我，“当年你娘穿上这身圣女服，也同你这般漂亮。”
    每次提起娘，璃茉姨总会眼泛泪光。
    侍女来报，“巫子，司典大人说吉时马上到了，让您带着圣女到狐仙殿去。”
    “知道了。”璃茉姨转而对我道，“今日六界来客很多，有我在，别紧张。”我点了点头，璃茉姨又嘱咐灵儿，“灵儿，扶好圣女，别出什么差错，知道吗？”
    “知道了巫子。”
    从离忧阁到狐仙殿的路程并不长，可我却觉得走了好久好久。
    “恭迎圣女。”
    从踏入狐仙殿的那一刻开始，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焦在我的身上，大家都在小声议论着，有人赞叹我同娘亲一般貌美，也有人质疑我是否是冒充的假货。可尽管如此，我还是在司典的指引下，一步一步向那圣女宝座走去。
    待我落座之后，司典高声道，“圣女继位，狐族叩拜。”
    可司典声音未落，便有一人打断了继位仪式。“等等。”
    在场之人皆循声望去，一个高而壮的莽汉走到大殿中央，是当日非要杀我不可的逸玄山大弟子——涂暴，不过如今该称他一声涂掌门才对。
    璃茉姨上前一步，与涂暴道，“这位仙友，今日是我狐仙岛圣女继任大典，倘若阁下有问题，不妨待典礼结束之后再与我详谈。”
    涂暴丝毫不顾璃茉姨之言。“诸位皆知，我逸玄山前任掌门于月前在凌霄谷遇害，而凶手，正是殿上所坐女子。”
    此人话语一出，引得大家议论纷纷。
    璃茉姨示意我不要开口，转而对众人道，“我族圣女从小便养在岛内，从未出去过，你又如何见过？莫不是阁下眼花认错了人。”
    涂暴冷哼了一声，“那妖女手持赤羽令，若我记得不错，赤羽令乃是你们狐仙岛的圣物，而且只归圣女所有。”
    璃茉姨不慌不忙，沉着应对。“赤羽令是我族圣女信物不错，可赤羽令早已下落不明，被他人拿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算如此，但参加洛英会的仙门皆可作证，那妖女和你们圣女长得一模一样，这又如何解释？”
    璃茉姨冷笑一声，“修行之人皆懂变幻之术，难道涂掌门不知？”
    那人顿时哑口无言，可依旧不肯罢休，拉出人群中一名男子。“戚谷主，你说说，她是不是你身边那女弟子？”
    我没想到戚远也会来，他藏在人群中，若不注意，倒也不会发现。
    戚远盯着我看了许久，淡淡道，“那名女弟子已经按照凌霄谷的规矩处决了，她和圣女只是恰巧神似而已。”戚远幻出赤羽令，“这是那女子遗落的赤羽令，现在物归原主。”
    侍女从戚远手中接过赤羽令，俯身递到了我面前，我看了璃茉姨一眼方才接下收了起来。
    涂暴似心有不甘，“这不可能，一定是……”
    璃茉姨打断了他。“既然误会都解除了，继任大典便继续举行。”
    司典重新开始仪式。“圣女继位，狐族叩拜！”
    霎时间，狐仙岛的所有狐族，包括璃茉姨在内，皆朝我叩礼，叩拜的声音从殿内到殿外，响彻了整个狐仙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