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知子莫若父

    敖丙走到敖广面前，静静的盯着敖广看了许久，自留在陈塘关后，他少见父亲。
    小时候需要仰头看着他，只觉得他总是高大威严又严厉，哪怕话说的柔和，敖丙敬他也畏惧他。
    从来没有这么挺直背脊，平视过父亲。
    他好像也没有那么高大威严了，没有那么的严厉了，甚至扑面而来的压迫感都弱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静默许久之后，敖丙抬起双手交叠行礼，坚定的看着敖广的眼睛。
    “父王，我既已和哪吒大婚，我便是想与他一起。无论是跨刀山、下火海，上苍穹、入碧落，此生，无怨无悔。”
    说着撩开鲛绡衣的下摆，跪直了身子，匍匐下去，行了跪拜大礼。
    “求父王和伯父成全。”
    李靖几不可见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的路，不能只有一个人努力。
    同舟共济，才能破千山，跨万海。
    哪吒没想到敖丙会坚定的选择他，整个人怔了好一会儿，才陡然生出满腔欣喜和感动，裹挟着酸楚和委屈剧烈翻涌。
    实在不争气。
    红了眼眶，眼里的泪就那么猝不及防涌了出来。
    他把头垂得很低，看着泪滴在眼前的地砖上，轻笑一下，松了一口大气。
    敖广看了一眼哪吒，垂眸视线落在敖丙的身上，沉吟良久才问：“你考虑清楚了吗？”
    “考虑清楚了。”敖丙坚定的回。
    “倘若有一天，你们其中有一个人反悔了，不愿意了，甚至退缩了。你可知道，那将会是万箭穿心的切肤之痛。”
    敖丙没有任何犹豫：“不悔，不退。死，亦不消。”
    敖广视线落到哪吒身上：“那你呢？”
    哪吒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身上的疼，笔直铿锵的走到敖丙身边，站在李靖面前。
    火莲绯影衣衣摆一扬，双膝毫不犹豫跪下，双手交叠行礼。
    “我绝不反悔，哪怕身死道消，残念也会永存。”
    郑重其事，匍匐跪拜行大礼。
    “求父亲和龙王成全。”
    李靖看着眼前这两个孩子，心中五味杂陈。
    一个不留神他们就长大了。
    从未想过，他们之间的感情比他想象的更激烈，更醇厚，更深刻。
    可这份感情背后的那座世俗成见的大山，要想跨越推翻，何其困难。
    此刻，见二人如此恳切地跪地请求，感动欣慰瞬间涌上心头，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他往前一步伸出双手，想要将哪吒和敖丙扶起。
    “爹答应你们，快起来，你们能……”
    话到嘴边，却又顿住。
    诸多感慨与话语在喉间翻涌，一时语塞。
    敖丙和哪吒不起来，他只能收回双手，看向了敖广。
    敖广原本神色凝重，此刻看着跪地的敖丙和哪吒，心中亦是波澜起伏。
    他微微皱眉，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整个场面一时间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安静。
    三人都在等待着龙王的回应。
    半晌后敖广转身背对他们，广袖微微一摆。
    “起来吧。”
    敖丙和哪吒一愣，声音明显带了些不可置信的雀跃。
    “谢父王和伯父成全。”
    “谢爹和龙王成全。”
    敖广听见这话冷哼一声。
    李靖很上道的问了一句：“都大婚了，还叫伯父呢？”
    哪吒不愧是亲儿子，立马接话：“谢两位爹成全。”
    还激动的磕了三个头。
    敖丙羞赧一笑：“谢爹和父王成全。”
    李靖喜笑颜开，偷瞄敖广的时候见他嘴角微微勾起。
    似乎察觉到李靖在看他，勾起的弧度像做贼一样立马缩了回去。
    李靖连忙扶起敖丙和哪吒，二人相视一笑，眸中的欣喜和苦尽甘来剧烈翻涌着。
    “你以后不许欺负敖丙。”
    李靖抬起手里的刀指着哪吒，板着脸嘱咐哪吒。
    哪吒身子微微后仰，看着那刀尖笑嘻嘻的应：“爹，您多虑了，一直都是他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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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靖扭头看向敖丙的时候，手里的刀也跟着戳了过去。
    敖丙小心的往后仰了一下身子，他尴尬一笑，连忙把刀藏去身后。
    笑眯眯道：“以后哪吒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爹，爹帮你收拾他。”
    敖丙笑着点头应了一声“好”，红着眼眶看着敖广的背影，真情实意道：“父王，谢谢您。”
    独属于父子之间的默契。
    不需要多言，敖丙便已经明白敖广的种种行径是为何，敖广自然也是清楚，敖丙的内心所想。
    “退下吧，爹想静静。”
    哪吒和敖丙同敖广和李靖行礼了，转身往外走，哪吒开始装腔作势。
    伸手勾着敖丙的脖子，整个上半身都压在敖丙身上。
    敖丙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哪吒就苦了脸，满脸都是委屈，步子故作艰难蹒跚。
    “敖丙，我受了很重的伤，可疼了。从里到外都疼。”
    “那我回去给你疗伤。”
    敖丙笑着，也不拆穿他。
    “光疗伤可不够。”
    哪吒又开始上纲上线。
    “那你还要什么……”
    “你说呢？”
    “你都受伤了，就不能安分点？当心我父王又揍你一顿。”
    “揍一顿换春宵，划算。”
    二人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敖广才缓缓转身看着空无一人的院门，微微叹了一口气。
    李靖心有疑惑不问不快，看向敖广问：“龙王既然没想过拆散他们，为何表现的那般强烈，还……”
    打了他儿子，下手一点都不轻。
    虽然这顿打不白挨。
    可他是真心疼。
    敖广微微一笑，娓娓道来：“在这件事情上，敖丙没有哪吒坚定，他畏首畏尾，顾虑太多，心有束缚，总想要两全其美。”
    李靖有些不解：“方才我看他挺坚定的啊。你是从哪里看出来，他并非心之所坚的？”
    “知子莫若父。”敖广偏头看着李靖。
    “你今日问哪吒的时候，他可有搪塞分毫，或者犹豫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