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仇恨

    仇恨
    回想起慕容墨琰临走时说的那一些话，原来他早就已经知道是自己所为，但他以为她是受太后指使，与太后合计铲除秦家，这才不敢轻举妄动。
    而当时挽月又去认了罪，他是拿挽月来报复她警告她的啊！他是用杀一儆百的方式来告诉她司徒晨雪，不，是唐凝萱，挽月的罪是替她所受的！
    这个恶魔，他到底对挽月使用了怎样的酷刑！那一声惨叫，又是在什么情况下发出的？
    挽月啊挽月，是我对不起你，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我听你的话，事事想着周围的人，事事想着唐家的话，你也不会为了我为了唐家去揽下所有的罪啊？都是我害了你啊！
    一滴暖热的泪水落在手心，看着它渐渐地蔓延，最后渗透在手心里的每一寸细纹里，不由得觉得自己就像这滴泪水，无缘无故地来到这个时空，慢慢地融了进去，最后，与周围的一切混为一体，分不清原来的本我了。
    既然她已经占据了唐凝萱的身体，接受了她的身份，理应也要承担她所有的爱恨情仇。
    慕容墨琰要对付唐家，要对付唐太后，伤了她的挽月，就是伤了她司徒晨雪，这个仇，她一定会报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哪个男人尝一尝心如刀割的滋味！他在她心上捅的刀子，她也会在他身上一刀一刀地还回来！
    将养了三天后，有了力气，晨雪才在惜月的搀扶下来到挽月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挽月俨然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般，脸上是毫无血色的惨白，挂着两抹虚弱的微笑看着司徒晨雪，一双包裹着白纱的手放在两侧，就像鬼判一样宣判着司徒晨雪的罪行。
    两行清泪滑然而下，落在被褥上，化作了一团团锦花，似是在嘲笑着她。
    “小姐，你身体好些了吗？”挽月一开口，便说道。
    司徒晨雪咬咬牙，强忍着撕裂开来的心传来的刺痛，扯出一道苦笑，哽咽颤抖地道：“好多了，你呢？还疼吗？”
    挽月缓缓地摇摇头，脸上依旧是虚弱的微笑：“小姐没事就好，小姐没事就好……”
    刚刚勉强忍住的泪水又再次落了下来，司徒晨雪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没用，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无能，连自己的姐妹都保护不了，还要对方在受伤的时候反过来担心她。
    空气里沉默了许久，惜月见两人似乎有话要说，便默默地出去掩上了门。
    良久，司徒晨雪才幽幽地开口道：“挽月，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这份情，我司……唐凝萱如何偿还得了？”
    挽月受的罪，恐怕她这一生都不会心安了。
    挽月只是苦笑地摇摇头，想要抬起手来抚摸司徒晨雪的脸，发觉无力。晨雪意识到她的动作后，忙伸手去抓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边，双目含泪地看着她，哽咽道：“你知道的，我根本……不……不……不值得你那样帮我？”
    在挽月和惜月面前，晨雪发现，自己总是无法自称“本宫”……这个让挽月陷入如此境地的身份。
    “小姐……”挽月忍了忍眼里的泪水，她知道，只要她一哭，小姐就会更加的内疚，所以她不能让自己哭，不能让小姐难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做下人，那这份情，我又如何偿还？”
    晨雪不明白这个时空的尊卑思想，但她多多少少地理解挽月对唐凝嫣的感恩之心。挽月小时候与家人走散，是凝嫣收留了她，还帮她寻找亲人，一直到前几年，终于找到了挽月的父母兄嫂。
    可挽月离不开凝萱，凝嫣也离不开挽月，凝嫣便一直照顾着挽月的家人，挽月便将这份恩情放在了心上，对凝嫣的忠心可想而知。
    “挽月，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我不是……不是你以前认识的那位丞相千金，你还会……还会对我那么好吗？”
    晨雪忽然发现，自己在这个时空有了在乎的人，有了想要去关心保护的人，可她好怕有一天她真会被发现是个假冒货，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失去，就连关心她的人也都会抛弃她，到时候，她又该如何自处？
    毕竟，这一切都不是她的，而是唐凝嫣的！
    挽月含笑地扯了扯嘴角：“不管小姐变成什么样，挽月对小姐的心永远都不会变，挽月永远都会守在小姐身边，好好照顾小姐，保护小姐。”
    这一刻，晨雪被一种前所未有到的感动溢满了心头，那种感觉，就像心底被一股温泉堵到了心口上去，很暖和，暖和得她几乎都想溺死在这股温泉中了。
    这日，司徒晨雪倚在窗前思忖着什么时，惜月进来了，说丞相夫人在外面求见。
    司徒晨雪只觉大脑一阵短路，丞相夫人？唐凝萱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她的母亲？听闻唐凝萱愿意进宫也是为了这位母亲的，现在她竟然要来见她的女儿？待会儿要是被她看出破绽的话，那可怎么办啊？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惜月一脸唤了好几声，终于将司徒晨雪的魂给唤了回来了。
    “惜月，你……你先出去，本宫换件衣裳就来。”司徒晨雪理了理神色回答道。可惜月一出去，她就更没了主意了。平日里如果有挽月还能对付过去，可如今挽月受伤躺在床上，她该如何逃过这劫呢？
    左思右想间，门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丞相夫人沈雅若的声音：“萱儿……萱儿，娘来看你了……”
    司徒晨雪一个急中生智，就钻入了被窝，脑袋刚被被子埋了进去，大门就被推开了。
    “萱儿？萱儿？”沈雅若缓缓地走过去，脸上写满了担忧，一看到司徒晨雪那张略显苍白的脸露了出来，两行清泪紧接着就落了下来，“娘就知道你不想让娘担心，这才躲起来不见娘的，乖孩子，乖孩子，快让娘看看你……”
    说着说着就将司徒晨雪拎了出来一把抱在怀里，左一个“好孩子”右一个“苦命的孩子”，哭的震天动地的，连一旁的宫女都忍不住在拭泪。
    司徒晨雪原本忧思忡忡的心情转而被这份突然而来的亲情弄得有点发懵，自小就离开了母亲的怀抱，父亲对她的关爱又少之又少，这位母亲身上的味道又像极了她童年的记忆，听着她不断地责怪自己没有把她照顾好，鼻子不知不觉也酸了起来。
    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想到自己只身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一个亲人朋友都不认识，可挽月惜月都对她那么好，想到还有一个母亲如此牵挂她，即便她牵挂的是另外一个人，她都觉得好感动好感动，忍不住就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挽月为她受苦，她自己所忍受的孤独，一股脑儿就冲了上来，像拧开的水龙头，怎么都关不住挡不住。
    沈雅若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忍不住就止住了自己的泪水，反过来拍着她的后背连声安慰道：“孩子，乖，别哭了，别哭坏了身子，听娘的话，不要哭了，好不好？哭的娘心里真的好难受……”
    惜月看这场景，努力地强忍住内心的悲戚，也和丞相夫人一起规劝司徒晨雪。
    好容易才将场面控制下来。经过这样一哭，司徒晨雪反而不担心沈雅若会看出自己并不是唐凝萱了，而是真真实实地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母亲。自小就渴望母爱，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妈妈，她哪里舍得松开她的手？
    “萱儿，听说你生病了，我急得不行，求了太后才让我进宫来看你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身子还很虚弱吗？娘带了你喜欢吃的玉露糕，还熬了一些汤，惜月，你拿去热一热，再端过来给你家主子喝。”
    惜月点头应了声，便拿了丞相夫人带过来的东西走了出去。
    “萱儿，太后都跟我说了，挽月这丫头平日里是个很稳重的孩子，怎么这次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呢？”
    原来太后是这样跟她说的，司徒晨雪暗暗苦笑了番，挽月是代她受过的，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去中伤她。
    只是她不明白，弑君是何等的大罪啊，为什么那个慕容贱男会容许挽月还存活在这个皇宫呢？
    “娘，太后是怎么跟你说的？”司徒晨雪忽然来了兴致，这几日她都忙着照顾挽月，根本就来不及去细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沈雅若狐疑地看了看她，这才答道：“太后说挽月是因为与惜月姐妹情深，上次湘修容欺负惜月，她气不过，才下了毒的，不过她原意是为了惩戒湘修容，并不是要杀害皇上。”
    看来应该是太后与皇上达成了什么协议，才将事情的起末给圆满了，两人心知肚明这件事是谁干的，太后原意是为了保住她这个侄女，而皇上又不能做得太过分，只能重罚了挽月，而没有要了她的性命。
    “可怜的孩子，这一生，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唉……”
    沈雅若的一声叹息，立即就招回了司徒晨雪飞远了的思绪，她一把抓住沈雅若的手，焦急万分地问道：“娘，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不能生孩子？说的是挽月吗？她为什么不能生孩子？”
    这几天，晨雪都极力避免去想那天看到挽月的情景，她甚至故意去忽略惜月那欲言又止的眼神，还有挽月那黯然神伤的背影，她知道这背后一定有什么缘故，只是不去碰触，或许就不会成为事实。
    是她太懦弱了，竟然天真地以为不去想不去问，挽月所受的苦就能随着时间的沉淀远去，只是没有想到，那天的伤害，会是一辈子！
    沈雅若虽然惊讶于晨雪的疑问，不过在她的逼问下，还是说出了实情：“我刚刚去看过了挽月，知道了她的伤势，难得她如此善良，只是做事，怎么这一次就那么莽撞呢？”
    司徒晨雪没有再听下去了，她脑海里只有一个画面，挽月浑身是血地躺在她的怀里，还不断地涌出一股股血流。
    她多多少少能猜到挽月当时是受了怎样的酷刑，毕竟，她在现代的时候，看过关于古代对女子的酷刑方式，有一种，就是针对那些偷情女人的。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的挽月竟然会受这样的羞辱！她还正值花样年华，竟然有人会用如此惨烈的方式对待她？当时她是拼了怎样的勇气才撑过来的啊？如今，她又是以怎样的勇气存活于世的？
    怪不得，凤灵宫的宫女会大换，不是那个慕容贱男的主意，是那些宫女难忍与挽月同处一宫！
    怪不得，没有人愿意去照顾挽月，即便她遣了人去，也没有人会踏进那个房间一步，因为她们怕挽月污秽了她们的手！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男人一手造成的！
    他说过如果她和太后暗使奸计的话，他会让她生不如死的！在洞房花烛那晚，他就已经警告过她，要她安分守己了。
    现在，他做到了。她的的确确生不如死了，她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今后，她该如何面对挽月？她该如何做，才能弥补她？填平她所受的创伤？
    丞相夫人走的时候，晨雪还处在万分痛悔中，惜月进来的时候，她还呆愣着靠在床上，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惜月走了过去，细心地位她盖好被子，这段时间，娘娘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脚步刚一抬起要转身的时候，娘娘开口了：“惜月，你告诉我，挽月究竟经历了什么？”
    惜月脚步一顿，目光略微犹豫地转到了一边：“娘娘，该用晚膳了，用完晚膳我们再去看挽月姐姐，好不好？”
    下一刻，司徒晨雪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般，轰然爆炸：“你告诉我啊！挽月到底经受了什么？她为什么不能生孩子？你告诉我啊，她为什么不能生孩子？为什么？”
    边说边歇斯底里地大喊，双手挥舞着将床上的床褥、枕头全打落了地上，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空气里流动着悲戚而绝望的分子，在两人心底淌过。
    “他们……他们给挽月姐姐……骑了木驴……”说到最后，惜月已经忍不住痛呼了出来。
    没有一个女人能忍受这等耻辱，更没有一个清清白白的女人可以撑过去。但是挽月撑过来了，她告诉她，她要好好地活着，好好保护她家小姐。
    那一刻，惜月这才感觉到眼前那个女孩是那么的坚强勇敢，那么的与众不同。
    她还告诉了她，她与小姐的点点滴滴，自小便一起成长，一起玩耍，一起照顾彼此。她还说，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小姐在照顾她，照顾她的家人，这才让她的家人这一生都不用为生活发愁了。
    她说她要感激小姐一辈子，要照顾小姐一辈子。
    “挽月姐姐说，娘娘就是她的再生父母，这一辈子，她可以离开父母，却不能离开娘娘。她说不管别人怎么看她，不管别人怎么说她，她都会勇敢地活下去，因为只要娘娘活着，她就得活着，就得照顾娘娘……”
    “挽月姐姐还说，她一点都不怪娘娘，她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娘娘，才让娘娘走进了这个皇宫，抛弃了自己的幸福。她每次见娘娘闷闷不乐的样子，她都好想带着娘娘离开这里，可是，她做不到，她好恨自己做不到……”
    每一字一句，从惜月的嘴里说出来，晨雪却恍然看到挽月在看着自己，含笑地看着自己说到：“小姐，这一辈子，我都不会离开小姐了……”
    原来，被一个人如此真心的对待，心会那么痛，痛得就像千把刀在上面划过，一下有又一下地划过，好痛好痛……
    如果她不来这个时空，或许永远都不会感受到被人在乎的滋味，更加不会认识那个可以用生命荣辱来保护她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