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同样这一晚，伍小鉴在舒适大床翻来覆去睡不著。心不禁骂道：这个夜，她怎么就可以如此漫长？生理上烦躁不安加剧了坏心情的酿造，回想起与潘韵和久别重逢的悲哀场景，这些会不会就是失眠的缘由？
    “谁？是谁偷袭我？”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伍小鉴顿觉一颗冰凉暗器击落，砸中他自认帅得掉渣俊脸——这还怎了得？遂立刻翻身落床，高高站立床边，摆出标准居高临下姿势——为了查清这枚悚人暗器究竟为何物。
    “不好啦，土豪丧心病狂**跌落地下啦。”
    这一个很有娱乐价值小道消息最先是经由一直守候在伍小鉴房门外边那一只较为进忠职守之较为年长大白鸽发布的。它拍拍翅膀，一边高叫出来，一边作出欢腾雀跃神态。如此炮制出来，也就顺利成为当晚鸽子群里头热门话题。
    “悲剧啦，土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终于失眠多梦烦躁不安，衰了啦。”
    另一只尚且算得上进忠职守之中等体型白鸽迅速响应，并积极参与其中。而且，相比之下，这一位后来者的言论仿佛还致使这热门话题顺势升级。它也拍拍翅膀，高昂脖颈，小脑袋只稍微转转，就从立体无限变量当中挑出一个优质选项——是的，对于混迹广阔天空之飞鸟，判别方向以及精美空间感自然是最拿手。
    很快，当第二只白鸽尚未决意离去，就已经出现了第三只——小白鸽，它对于这一种充满娱乐味道之有趣事件有了进一步探寻究竟的意愿。在充分接收两位前辈的庞大信息量之后，不禁动容瞥一眼伍小鉴，发觉这臭小子相貌堂堂，目光炯炯，完全没有失心病的表征--没道理嘛，莫非他已病入膏肓，内里头早已腐烂破败，以至于不惜花大本钱修饰外表，务求达到树立讨喜形象，迷惑人心之普普通通效果？
    吱吱……
    第三只小白鸽顿感自己无形之中已被伍小鉴使了一种滴溜溜杂耍给戏弄一番--不行，必须揭穿他真面目，扯下他虚伪肮脏破烂皮囊。
    吱吱……
    噗噗……
    起飞冲向更高远处时，小白鸽感到自己体重忽而增加，灵巧翅膀犹如绑挂亿万斤两沉重负担，非比平时再多一分力度不可。
    这一种临时决定之忽然想要飞，怎么就那么难？
    小白鸽小脑袋嗡嗡痛，仿佛得了失心病的并非伍小鉴，而是这一只垫起脚爪，奋力拍打翅膀，想飞又始终飞不起来的资深鸟类——人家好歹也在任嚣城上空飞过三五年。
    然，在它陷于困境时，那两位曾经给过它深深启发，唤醒它心中那一团热烈火焰的前辈，在听见一声划破长夜嘹亮喜悦喂食哨声时，即刻煽动双翼，瞄准那一个永久设定用餐地点，极速远离——八卦新闻终究不能当作主食啊，还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
    天，你知道吗？它们为甚么可以飞得如此轻松？
    天哪里会知道鸟的事？小白鸽也是第一次向天发问，自然不太熟练，或许年轻的它尚存一丝顾虑——这种肤浅的问题，会不会引来天的一顿不大不小冷嘲热讽。
    经历过重重失败，重启，失败，再重启……小白鸽体力被耗得差不多，看似也该歇歇了——不行，绝对不能掉下去。如果说连一只长着翅膀的鸟都能从空中坠落来，那么就真是天理不容，乱了反了——这年头，依足常理又有几多是可以长命的呢？
    终于，在伍小鉴房门被“嘎吱”撞开之紧要时刻，小白鸽一跃而起，离开羁绊它一整夜的讨厌树枝杈。
    “土豪颓废夜游一晚，终于认得回家道路啦。”
    重获自由小白鸽，对未来有了新打算。喊出这一句，它全身心轻松畅快，无需调整飞行方向，就能准确锁定日出东方——阳光真暖。
    伍秉鉴家中圈养这一大群专供通讯之用洁白信鸽，在一夜之间，非法炮制出任嚣城一条劲爆娱乐新闻：伍小鉴患上严重失恋症，一夜之间，恋上夜游。
    这年头，全民爱八卦，闲来无事，吹吹水，一帮小辫子，无论相识不相识，彼此只要一时快乐，哪管他朝忧愁那么多。伍小鉴向来行事低调，外界对其反而一直充满无知的好奇心——这就奠定一旦此人私生活略有风吹草动即全城轰动大震撼。
    患病的消息传遍了任嚣城每一片草地与水面，唯独没能传入伍小鉴耳朵，他稀里糊涂被患失心病许多日。某日，他辗转反侧，睡不着。无奈，轻轻推开房门，悄悄溜出家门，驾驶专属驴车，漫无目的逛起夜街。
    嗒嗒……
    “富美，你看，今晚月光……是不是很像我们小时候见到的那样啊？哎，你大概已经忘记那时的月亮，也记不得我们曾经有过的誓言……你说过的，长大以后要嫁给我啊……”
    这一只被伍小鉴唤作“富美”小毛驴，其实并非雌性，但由于自从与潘韵和重逢之日遭受巨大创伤，出于自我慰藉的强烈需要，伍小鉴在驴市一眼看中了它，当时急于弥补内心情感缺失，付银子时，连驴的性别都不曾询问清楚，就深深认定这就是一只雌驴。而，与之最搭配昵称，自然非“富美”莫属——这一个美轮美奂称谓正是幼时候，伍小鉴给亲爱的潘韵和所起花名。
    拥有富美这一天，伍小鉴很快乐。当晚，他兴奋得难以入眠，仿佛回到小时候——有幸住在富美隔壁的土豪。
    时隔多日，每当夜深人静之时，籍著够钟睡觉，可以光明正大推掉一切应酬，将自己锁在房间内，他展开无尽遐想：多希望时光能倒流，即便只有短暂一秒也好。如此，就能重获一秒富美真心仰慕眼光——啊，她的眼睫毛弯弯翘起，能电晕人。
    窗外飘入一阵桂花巷，那一刻，伍小鉴忽而心一动，决意寻找失落多年纯纯画卷。这应是他人生里第一次，说不上完完全全为了心中遥远的富美，但确是因了这甜蜜记忆而瞬间释放出另一个自我——长大之后的土豪横看竖看都不太像一个颓废蠢笨富二代。
    “喂，前面那一辆驴车，没错，说的就是你，靠边停好。”
    “小心点，别擦花旁边这美丽粉色车牌。”
    “半夜三更无所事事模样。哇，还超速，你衰了。”
    显然，这一帮主动迎上前，盛放笑脸小辫子们计算出了差错——他们显然太过急于求成，以至于在未能认清车主时就闪电般快速开出一张罚单，且从罚金看来，他们胃口实在不算小。
    “开玩笑，超速？我的富美，每走一步都尽显高贵优雅气质，怎么会超速呢？又何须超速呢？我坚决不接受，罚单请收回。抱歉，我想到江边吹吹风，麻烦各位让开。”
    这一张轻薄罚单丢过来，伍小鉴轻蔑侧脸避开，心想：低调的人偶尔夜游，碰上一两件不如意事在所难免。眼前这一帮人，竟然使出超速这一招讹富美，损坏富美的纯美形象——简直就是做梦。
    “谁？是谁在叫我？土豪？是你吗？”
    隔壁车窗有动静，遮住车厢那一片粉色窗帘不安剧烈摇摆几下。随著询问声被夜色一口吞食，窗帘失去动力，渐安静落来。
    “富美，是你吗？我是土豪啊。隔壁这驾车是……”
    伍小鉴屏住呼吸，心也高悬，期待下一次动静能重现。吹吹风已成过去式，此刻最关心就只有当下。他无法解释这一种反常规大起大落心情变幻不定——太折磨人。根据最直观的感觉，他顺从听觉的提示，动容呼喊出富美的名字，而且还是采用最新学到的西洋舞台剧表现手法——喊得高低错落有致声声勾人心魄。情急下，伍小鉴翻身落车，巧妙避开多管闲事小辫子若干名，还一步到位，迅即来到潘韵和的车门口，热血涌动，伫立凝神，一探究竟。
    “你自身难保，还有心思留意附近粉色？可笑之极。”
    又上来一帮小辫子，好多只长臂利爪，将伍小鉴双臂齐齐擒住。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张罚单意义非凡，这么多人，守候多时，也就得了这两驾车踏入管理范围，放眼任嚣城整整一大圈，还能找得到更好的水鱼么？饥饿难耐，到嘴边美味，没有理由舍弃呀。
    “放开我，我要见我的富美。”
    失态，混乱，伍小鉴陷入情绪失控癫狂状，嘶叫，挣扎，绝望，哀求。
    拉扯撞击间，土豪脖颈悬挂那一枚粉色车牌赫然映入伍小鉴眼里：车牌号码竟是拾叁——不就是潘韵和的车牌号码么？这一重大发现，击溃伍小鉴最后一滴理智，他主动撕下以和为贵与和气生财这两片遮布。为了心中的富美，务必要当一回野蛮粗鲁大英雄。
    爱情的力量是无坚不摧。
    所有前来阻拦小辫子都未看清楚，伍小鉴究竟使出哪一招，缺乏刀光剑影的惊悚场面，亦没有叮叮当当强劲打斗音响特效。然，他就这么硬撇下这一帮小辫子，完成心中宏大目标——终于闯入潘韵和车内。
    啪啪，唰唰……
    关门，关窗，启动。一路留心关注事态发展的土豪相当醒目，它也默认，有的时候，作为一名优秀拉车驴，身体未遭受重重鞭挞，却能自发启动，高速奔跑的情况其实并不少见。土豪凭借对任嚣城地形烂熟于心的高超技能，绕过几条街，摆脱了无聊恶意追捕。粉色拾叁号车牌脖颈间晃荡著，高喊：拾叁就是个大吉大利数字。
    车厢内，半梦半醒潘韵和把头挨在了伍小鉴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