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秦真够哥们，居然借了我十万块，而陈越说他的公司最近在资金的周转上不是很灵活，而且还要筹备他和陶晶晶的婚礼，所以只借了我三万。而对于小柯，他还是对我脱过叶子艳衣服这么事实耿耿于怀，我也不好意思向他借钱。
    因为资金充足，我看准了形势，一次性把订下一仓库的货。由于货出得快，不紧加强了之前合作的医院的信任，还把一些之前没合作的医院的订单给抢了过来，很快我就把业务做到佛山去了。
    到佛山去出差，陪禅城X院的主任喝醉了酒，走回宾馆，让冷风吹着酒也醒了一半。看着周围热闹的人流，看着我的风衣被冷风萧瑟地吹动，我忍不住拨通了静的手机。
    老婆，我的责任很重，以后要照顾你，照顾爸妈，要赚钱，让你们过舒服的日子，还有我们的孩子。
    嗯。手机那头的静应道。
    我发现这是我和静结婚以后第一次叫她老婆。
    以前我是不屑于说这些话的，觉得责任这东西放在心里就好了，没必要说出来。因为责任其实一直有，只是对象换了，表达方式也不同了。
    可是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将责任这东西挂在嘴边了，我觉得这也许是因为我害怕失去点什么，所以要提醒自己提醒我身边的人，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缺乏安全感。
    也可能这是因为，我开始老了。
    突然发现我就快三十岁了。
    我发现有我个毛病，就是喜欢感叹日子过得飞快，这是因为我有个很没新意的发现，那就是时间真的过得很快。
    将近而立之年，回想这些年来除了在感情上有点茫然外，我发现其实命运对我多少还是有一点眷顾的。虽然经历过一些小波折，但毕竟还算是有点成就。
    公司渐渐上了轨道，卫佳经过我一段时间的言传身教也渐渐可以独撑一面，上次召开员工大会的时候，我走过办公室，听到卫佳在讲台上抑扬顿挫，她说，你们知道我们的老板为什么能够这样成功吗？就是因为他勤劳、节俭、有责任心！我希望在座的各位也像我们老板那样，那样勤劳、节俭、有责任心，那么将来你们也一定会成功的！我听了这些，想了想，其实我也算不上勤劳和节俭，对于静我倒是有点责任心，毕竟她是我的老婆，可这品质倒未曾表现在工作上，所以其实我也算不上成功。
    再加上招了几个经验比较丰富的人进来当管理层，我的负担也减少了很多。偶尔还可以抽空出来陪静逛逛街，只是当我们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路上，发现别人的是一家三口的时候，静牵着我的手会不自然地紧握一下，这时候我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其实按照一般人的标准看来，我和静生孩子的条件也算是成熟了，岁数已经是这个时候，经济也有了一定的基础，再加上在外面奔波了这么多年，也应该是时候让家庭更加美满。但在这方便我总是下不了决心，我不知道我还在等些什么，或者说还有些什么是我在期待的。
    过些时间吧，我们先好好享受一下两人世界，过些时间再考虑孩子的问题吧。我紧握住静的手，小心翼翼地说。
    嗯。静点了点头，她的头很低，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生意做起来后我开始和程强他们频繁接触，因为我一直记得程强的手下刀疤，还记得他欠小雪一条命，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他还回来。
    事实上我跟程强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系，偶尔我会去他开的地下赌场去赌两把。其实我不喜欢赌博，再说我在赌这方面的运气一直比较背，老是输，但是我不能让刀疤忘了有我这么一个人，我要让他一直记得我，然后信任我，因为人这动物很奇怪，两个人之间如果不信任对方，会存心提防着，这样想要伤害他就没那么容易，即使伤害了也像古代打仗那样，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但如果两人之间彼此信任的话，那么要下起手来就没那么困难了，而且还可以杀人于无形。
    在赌场里我还认识了杨邦安，是一个毒枭，靠卖毒品发家的，控制了这一带的海洛因市场，后来我用来陷害刀疤的那五十克海洛因就是他那来的。
    2006年冬天最后那段日子里我让刀疤帮我做了几件事情，都是比较简单的事情，其中一件就是送李振忠的儿子回家。
    本来我也没想到会和李振忠之间发生这类不愉快的事情，毕竟我们曾经宾主一场，就算我不懂得感恩戴德，也不希望和他之前会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但李振忠就想把我的路给绝了，他和日本那边的厂商秘密会谈，想让他们毁了合约，不要把再把货供给我，而毁约打官司和将来赔偿的钱全由他出。
    这事情本来我一直蒙在鼓里，幸好公司一位之前一直跟我的小伙子打听到消息然后告诉我。
    当时我挺害怕的，因为我和日本厂商那边的交易存在着一定的欺骗性，当初没有把真实的资料交上去，跟日本厂商那边的合作在口头上也是以李振忠那公司的下属公司的名义来合作的，所以虽然毁约的是他们，但打起官司来我未必能够占便宜。
    我彻夜辗转难眠，想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挺累的，然后我打电话问秦我该怎么办，然后秦跟我说了一个笑话，说有两个精神病人好不容易从精神病院逃了出来，但出了门还要翻过100道墙才能到达公路。他们一起翻了60道墙，其中一个神精病就问另一个说，老兄你累不累。另一个回答不累。他说那好不累我们接着翻。当翻到第99道墙的时候，一个神精病又问另一个神精病说，老兄你累不累。另一个回答道，我累啦！我们回去吧！于是他们又翻了回去……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想着秦跟我说这么一个笑话是什么用意。天亮的时候终于想明白有些事情想要解决的话不能从事件本身去考虑，既然刚开始这份合约就是用点手段才签下的，那么我现在只能继续用点手段才能让事件照我的想法继续发展下去。我总不能爬到第99道墙的时候才想着回头。
    可是那时候我没想过，第99道墙的那一边，究竟是通往自由的大马路，还是另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给刀疤打了个电话，一万块，工作很简单，就送一个小孩回家。
    我打电话给李振忠，我说你儿子挺可爱的。
    李振忠顿时紧张了起来，他说，你想干什么？
    我说没什么，看到你儿子放学了没人送，我就帮你送送他回去。
    李振忠语气有点颤抖，他说，你究竟想怎样，你说，你千万别动我的儿子。
    我说你别怕，这次我用辆好车来送你儿子，绝对安全，可日本那边要是毁约的话，我就没钱买好车了，用辆破车来送，随时会发生车祸，那可就别怪我了。
    2007年的春天，我借口说要谈笔大买卖，说事成之后他可以拿到三十万。刀疤听了哈哈地笑，露出发黄的门牙，牙缝还夹着一根青菜，让我看了就觉得恶心。
    我让他把车停在门口，我进去拿点资料就出来。
    事实上我从前门进去就从后门出去了。然后给派出所一个姓钟的所长发了条短信，那所长我不认识，只是我打听到他已经挺久没破过大案了，是通过其他一些手段弄到他的手机号码的，我告诉他现在XX大厦的前门停着辆车，银白色马自达，里面后座的底部藏有五十克的海洛因。
    那海洛因是我从毒枭杨邦安那弄来的，打电话那卡是我临时买的，打完后就扔了，然后案发的那段时间里我有人证证明我是在和几个朋友打麻将，我还故意找人报案，被派出所的人抓到我在聚赌，罚了几千块，去了公安局录口供。
    但是在案发的时间上我作了点手脚，和刀疤在车上的时候我就故意把时间调迟了一个钟，然后利用人对时间感觉上的一些盲点让刀疤确信当时我们坐车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后。结果刀疤在录口供的时候口供对不上，因为他说我那段时间和他在一起，结果有警察为我作证，证明我当时在非法聚赌，还被捉了罚了几千块。我也矢口否认那天见过刀疤。毕竟那几千块的罚单就是铁一般的证明，所以证据确凿，口供又对不上，五十克的海洛因，估计刀疤二十年内也别想出来了。本来这案子有疑点，警方还得查下去，但我叫人给那钟所长送了一瓶酒，国窖1573，里面除了酒之外塞满了人民币，所以案子很快也就拍板了。
    他还在拘留所的时候我就去看过他一次，他哭丧着说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干嘛要害我？
    我翘起二郎腿，身体向后倾斜，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桌子，我说，你还记得你曾经打死过一个女孩吗？
    刀疤看着我，眼神中像是我杀了他全家一样。
    而我看着他愤怒的窝囊样，虽然面无表情，却感觉到一种类似于鞭尸一样变态的快感。
    第二天我买了束花去看小雪，小雪的遗像永远定格在那一刻，我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可是到了嘴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一刻，我发现小雪像个天使，安静地看着我，似笑非笑。
    那一刻，我发现自己像个彷徨的浪人，好像很多地方要去，却又不知道要去哪里。
    我发现我想做的事情已经做了，可是目的已经达到，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反而觉得没什么意思。
    我想，也许我追求的东西都不是我想要的，更让人郁闷的是虽然这事情没什么意义，可是我还是阻止不了自己去寻找，去追求。就像秦跟我所说的那个笑话一样，我就像里面的神精病，不断地翻墙，而我和他们的区别是，他们是在最后一刻放弃了自己的追求，而我没有放弃，我一直追寻着，可在翻过最后那一道墙之后我才发现那里并不是通往自由的大马路，而是另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不断追寻，却不断失去。
    我连神精病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