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晚上，躺在天台的地板上对着夜空发呆。
    父亲过来躺在我身边，说，在想什么。
    我说，没有，就看看天空。
    父亲说，是想着那女孩了吧，好像是叫郑容容吧。
    我惊讶于父亲的记忆力，因为距上次我父亲见她的时候已经过了四年了。
    我沉默。
    父亲说，她是个好女孩，但是感情这东西不能强求，虽然我不年轻了，但我也是过来人，你们走过的，我都走过，所以我懂。
    当时我有点冲动，想说，什么叫好女孩，好女孩会和自己好了六年的男朋友分手，然后两个月后就嫁给另外一个人吗。
    但我动了动嘴唇，没说将想要说的想说出，只说嗯。
    父亲说，孩子，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家永远是你的家，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回来。
    我听了这句话，心里一阵悸动，第一感觉是，父亲老了。
    父亲是军人出身的，很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挑起了一家老小的生活担子，很久以前父亲跟我说过，男人生下来就得学会两件事情，一是坚强，二是咬紧牙关。
    我想，我现在需要的是，学会坚强。
    去广州之前我抽空参加了一个初中同学的婚礼。
    同学是我小时候的邻居，那时候他叫杨伟，因为姓名加起来也就两个字，我们叫的时候也都是连名带姓叫的，当时我们谁也不知道什么是阳痿，所以杨伟也没在意。可自初中某一天杨伟看了一本街边派发的健康杂志后，开始向所有人宣布以后谁也不许连名带姓叫他，否则就跟谁没完。后来也就因为这事情他跟我们班最高大的同学打了一架，杨伟不大的个子居然跟他打个不相伯仲，从此我们就没再叫过他的姓。
    就当我们快要把杨伟的姓忘掉的时候，杨伟他父亲突然决定要把他的名字改了，这本是个天大的喜讯，可他父亲发挥了中国老百姓换汤不换药的大无畏精神，没把他的名字去掉，而是在姓和名之间加了个大字，也就是改成了杨大伟。
    当时我觉得，杨大伟无论是在名字上还是行事风格上都显得要强悍，而这次结婚也是。
    杨大伟上的是一间野鸡学校，名不经传得连他离开大学几年后自己都忘了学校的名字。而毕业后他就靠关系进了县的教育局，当时我的命运是和他差不多的，但为了容我留在了广州。
    杨大伟在教育局的时候还算是争气，尽忠职守，可要知道像这样小县城的机关单位不是你肯去干就能混得好的，后台不硬的大伟在里面尽职尽责地干了四年都没得到提升的机会。但这次机会终于来了，大伟他父母费尽周张讨好了一个处长还有他女儿，大伟也争气，在科长面前装得像个有志青年一样，还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女的追到手，并且作出了认识不到一个月就闪电结婚的壮举。
    我们在现场见了那女的，长得还行，身材也不错，感觉是是属于可以娶做老婆的类型。
    我们开始羡慕大伟的福气，在一旁的大伟静静地听着我们谈话的内容，沉默得有点不寻常，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接下来我们把大伟灌得个酩酊大醉，然后开始怂恿大伟在众人面前深情地拥吻他老婆，这时大伟倒有点扭扭捏捏地，我们都以为这是大伟在害羞，然后旁边有个男的借醉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他说，大伟你还是个男人不，打个波还要害羞，要是有个这么漂亮的女的嫁给我他妈的我当街祼奔都行了。那男的说完我们就开始借着酒劲继续怂恿道：吻她，吻她，吻她……
    这时大伟说了句让全场都静下来的话，他突然用快要哭出来的语调大声说，操你大爷，我都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她，怎么吻？
    大伟说了这句话之前刚才还沸腾着的大厅突然安静了下来，寂静了几秒钟，每个人都朝着大伟那边看过去，这时候主持人说，我们的新郎官喝多了点，和大家开了个玩笑，下面请各位亲朋好友继续，我们的新郎新娘需要点时间休息一下……
    大伟当时是喝多了，看上去脸蛋红红的，感觉上他就有点晕晕的，可是，我们都知道，其实喝多了的时候讲的话才是真话。
    大伟的婚礼过后我开始陷入一种郁闷当中，突然我发现自己有点分不清什么叫爱情，什么叫婚姻。
    父亲对我说，先把自己的事业做好，事业有的时候，婚姻自然也就有了。
    可是我在想，事业有的时候婚姻是可以有的，可是爱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