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炼狱

    “小姐，小心些。”
    阮眠霜确定四下无人，才进入保宁坊的宅子。
    昨日祖父入宫面见陛下，把私盐之事尽数告知。本以为，陛下会先派璇玑卫调查祖父有无撒谎，不曾想，陛下竟然直接派人围了暨阳伯府。
    今日一早，下人就传来消息，大街上出现许多璇玑卫，明目张胆地搜查各个店铺。
    阮眠霜这才想起，保宁坊里还关押着两个人。
    原本，她是想靠着这两个人给濮阳郡王定罪，怎料安阳县主和裴隽先后反手，背刺濮阳郡王，戏才唱到一半，就强行落幕了。
    不过，阮眠霜也嗅到了一丝非比寻常的味道——
    濮阳郡王也不是傻子，他让这两个人假借安阳县主之名杀人，是不是意味着他们曾为安阳县主效力？他们是不是知道昌平伯的事？安阳县主在御书房内点出昌平伯府，是不是因为他们有不为人知的问题？
    入了地窖，梦竹挥手，仆从立即点燃烛火，原本漆黑一片的环境逐渐明亮起来。
    在黑暗里待的太久，两人突然看到光芒，眼睛还有些不适应。
    阮眠霜清楚地看见，这两人的头皮已经有一片区域没了头发。
    “濮阳郡王已经招了，你们也没有必要替他隐瞒了。”
    熟悉如噩魔般的声音突然响起，两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他们怎么会在地牢里受到如此酷刑？
    阮眠霜冷眼看着他们哆嗦，语气有些不耐：“告诉我，你们了解多少关于昌平伯的消息！不要试着隐瞒，我的手段，你们已经领会过了。”
    想到这些天，盐水一点一点滴在头皮上，头发慢慢脱落，而他却什么都看不见。那种完全浸没于未知的感觉，杨记再也不想经历了。
    杨记嘶吼地说，语速极快，生怕慢一点会被惩罚：“县主让我们调查昌平伯世子，我们在伯府外蹲哨，意外地发现，每月初十，昌平伯府都会在夜里运如一对童男童女，那些孩童大约在八九岁。我们请了高手潜入伯府，发现昌平伯他——”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恶心的画面，杨记疯狂的干呕着。
    李毅接话：“他们吃人！”
    “吃人？”阮眠霜手一抖，掌中的烛台掉到了地上。
    她只在史书上看到吃人。
    不是饥荒年间易子而食，就是戎狄南下杀人食肉。
    昌平伯又不是那种未经教化、不知礼数的戎狄蛮夷，怎会吃人？
    也不知杨记看到了什么，讲到这里时，他竟然干呕出了胆汁。
    黄色的水落在地上，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味。
    阮眠霜颤着声问：“你说，那老伯爷怎么了？”
    “据说，老伯爷是得到一个江湖术士的秘法。”
    “呕！”阮眠霜光听着这些，就忍不住犯恶心了。
    生……生吃！
    光是想象都觉得可怕！
    李毅似乎找到了报复的快感，越说越兴奋：“县主让我们调查伯府到底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些婴儿，我们顺着他们未抹去的痕迹，找到了京畿的万年县。这里有一个女子学堂，但奇怪的是，这些女子并没有学《女诫》等书，也不读四书五经，反而学着青楼女子的手艺。有些人家养不起女儿，那学他还会当大善人，出资从穷人家中买下女子。可这些被买走的女子没有在官府改户籍，被学堂收养后，没过多久，就死了。而我们查到的是，这些女子一部分被卖入青楼，一部分被送到那些有怪癖的世家贵族，或以幼女之身被人玩弄，或被活生生地……”
    “住嘴！”梦竹见小姐的反应愈发剧烈，直接用鞭子抽了李毅的嘴。她下手狠辣，硬生生抽碎了李毅的两颗牙。
    “这就是那些世家贵族拼尽全力想要隐瞒的吗？”阮眠霜皱眉，本能地感到恶心。
    他们一个个仁义道德，自诩身份高贵，却做这种猪狗不如的勾当！
    杨记缓过气来，继续道：“至于童男，我们还没查到他们到底从哪里来，就被郡王派去了锦城。县主和我们说，前朝就有这些荒唐事，但当时的律法没有现在这么完善，惩罚不如现在严苛，就没有出现有心之人钻了漏洞，靠着这些惨无人道的生意来收拢人心，拉拢世家权贵。”
    “是百姓不够富庶！”阮眠霜一眼就看穿了本质。
    尽管大梁一直注重生产，不停地推陈出新，改善农具，育种育苗，提高作物产量，但人口的增长速度始终高于粮食产量的增长，加上天灾不可避免，始终有百姓食不饱、穿不暖。
    他们没有钱，只有人，不识字，没读过书，不懂得律法，他们想到挣钱的方法就是卖人。
    对他们而言，挣到手里的钱远远比法律上的条规更重要！
    所以，有人钻了漏洞，依靠贩卖婴儿、童男童女谋求利益。
    阮眠霜又发现一处疑点：“难道那些所有被买走的女孩儿都被送入青楼，或是被卖入世家？”
    “不一定。”杨记努力回忆，像找一个例子，终于找到了，“去年，光禄寺卿的次子娶了表小姐，那位表小姐就是从万年县的女子学堂里放出去的。”
    有人在刺探情报。
    阮眠霜的手指不住地颤抖，她已经能够想象到是什么样的地方了。
    这哪里是女子学堂？
    这分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炼狱！
    所有在这里读书的女子都要被分成三六九等。
    最下等的是食材，是祭品，是供人玩弄、供人啃食的物件。
    中等的是娼妓，他们必须用自己的身体来获取情报。
    只有拼尽全力，成为最上等，才有机会嫁入世家为妻为妾，成为那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从进入学堂的那一刻起，她们就没有了别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