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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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曲桥西岸向南,是一片平坦的荒野,除了河边有一座年代久远的三层砖石木楼亭外,就再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了。
    凌晨一手牵着马儿,一手拉着青柠,行走在岸边的草地上。远看时是一片朦胧翠色,可走近了却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棵嫩草尖,还没能淹过马蹄。
    天空中的出现了久违的朵朵白云,和冬日里的愁云惨雾、凄风冷雪不同,湛蓝的天空让人心情格外舒畅。阳光照射着大地,湖边的垂柳也悄悄长出了绿芽,湖水一片藻绿,上面还有几只麻鸭将头钻进水里,再曲起脖子甩去羽毛上的水珠。
    远处有许多七八岁的孩童,扎着总角、光着脚丫在追闹嬉戏,手中的纸鸢迎风飞舞,渐渐飘向空中。有的放不起来,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便有年纪稍大点的孩子跑去哄他;有的只剩下手中的线,连着天空中的棉花云。
    凌晨望着那群无忧无虑的孩童,对着青柠脸色严肃的道:“一会咱们就去打听打听,看看他们有没有上私塾。”
    青柠将马背上的折叠木凳取下来放在草地上,疑惑的问道:“打听那个做什么?”
    “得让夫子给他们多布置点课业。”
    “……”
    青柠无语的拍了凌晨的胳膊一巴掌,又伸出手戳了一记他的腰,凌晨嘿嘿笑着躲开,开始架烤肉架。
    两口支起桌凳,摆好烤肉架后,凌晨就卸下马儿身上的鞍,把它牵到河边,用刷子刷起它身上的毛发来。马儿听话,没有胡乱跳弹,只是低下脖子安静的吃草。
    青柠用火折子点燃木炭堆,将早就在家中切好串成串的羊肉、鸡翅膀、猪肉片、还有一整只鸽子都架在铁架子上面烘烤。时不时的翻转,撒上胡椒、孜然和桂皮粉,再用刀割开,等到快熟的时候,撒上一把细盐,拿起来放在桌上的木盘子里。
    青烟袅袅,水波荡漾。
    温暖的阳光晒的马儿昏昏欲睡,凌晨和青柠对桌而坐,一起端起去年的桃杏酒。互相敬了彼此一杯后,就双双手里拿着烤串,吹着热气吃了起来。
    青柠口咀嚼着,用指将风吹乱的发丝撩至耳后,望着眼前的一片春色,有些怔怔出神。
    “娘子在想什么?”
    听到凌晨问,青柠身心放松的扭头看了他一眼,思忖着答道:“我在想,这一切究竟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只是我的一场梦。”
    凌晨听后不禁露出宠溺的笑容:“当然是真的,你深呼吸一口,仔细感受这风、这光、这空气中飘荡的草香~”
    青柠听话的闭上眼睛,嗅着若有若无的清新水汽和淡淡草木香,浑身舒畅。
    “时候家里穷,自从记事起就跟着爹爹下地帮忙。春耕时撒种,秋收时拾穗,那时候不知道辛苦,只觉得很欢乐。累了摔了,只要一哭,爹爹就会放下手中的事来哄我。”
    青柠双目出神望着远处,往日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涌:“要是被街坊邻居家的孩子欺负了,哥哥还会拿起土块砸向他们,还去偷摘人家的梨子给我吃,被人家抓到后送回家里,被爹爹打的鬼哭狼嚎……”
    “唉……后来唐国和蜀国入侵大周,战事频发,村子里的青壮都被派去了战场,大家都在担心他们能不能回来。没想到,最后不但没有等来他们,反而还要更多的人去战场。爹爹去了,只留下我们兄妹两个相依为命,可没过多久,他们又要征调哥哥入伍从军,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青柠着着,眼眶就泛红了:“我一个人守着家中的院子,又害怕、又无助。白天还好点,忙碌的干活会忘记一切。可一到深夜,孤单和害怕就会像水一样把我淹没,我总是梦到哥哥和爹爹回来了,可惊醒后却发现只有一片漆黑。那些痛苦难挨和情何以堪的岁月,就仿佛还在昨天。”
    凌晨将凳子拉到青柠身边,将自己的娇妻抱进怀里,青柠侧依在他的胸膛上,情不自禁的哭出了声,泪水沾湿了她的青丝,也浸透了凌晨的外衣。
    凌晨一只手搂住她的肩,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胳膊,
    哽咽的声音从身下传来:“成亲那天,我盯着你看了一个晚上,感觉好陌生,又感觉好熟悉。天亮送走你以后,我坐在那张旧炕上发呆了好久,好不容易家里又有了个人,那么快就像父兄一样上战场了,就像是做过的梦一样,一下子就醒了……”
    着,青柠抓着凌晨的胳膊直起身子,泪眼婆娑的直视起他的双眼来:“可我没想到你居然回来了!你知道那天在岸边看到你牵着马朝我招手时,我有多激动吗!我差点就哭出来了……呜呜……”
    凌晨没有作答,只是静静的听着她倾诉衷肠,抬起手轻柔的擦去青柠脸蛋上的泪痕,
    下一刻,青柠重新钻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将他抱住:“相公……你是我还活在这世上的理由。”
    凌晨抱着怀里啜泣的女孩,心绪也是有些翻涌。两世为人,除了老妈,没有哪个异性能像青柠这样无条件的相信自己、毫无怨言的照顾自己、深深爱着自己了。
    “我们是夫妻嘛~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深夫妻。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做的所有事,也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家。媳妇乖~往后再也不用害怕了,我会用我的一切守护着你,无论会发生什么事情。”
    河岸边旧时的江亭伫立风中,斑驳的台阶下生出了翠绿的新苔藓。黑白交织的燕子飞到翘起的檐角下,衔着湿泥正在筑巢。
    白色的蝴蝶互相追逐着影子随风去了远方,亲密无间的夫妻深情却像面前的水流一样漫江而来。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任由云朵来去舒卷,时光从指尖流逝。青柠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安闲过了,凌晨也是。
    他们往日里忙于奔波,为了生存在各自的领域斗战不息,却忽视了浮世骄阳,也错过了人间万象。
    “相公,你真的杀过很多人吗?”
    “嗯,杀过。”
    “杀人的时候,你会害怕吗?”
    “会,会喘气、会手抖、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软和不忍,但还是要杀。其实我跟他们谈不上有多大仇,甚至都素不相识。但他们不死,就是我死。很多时候,我也没有选择。”
    青柠像只猫一样蜷缩在凌晨怀里,舒服的拱了拱,贴的更紧了。
    “无论相公要做什么,做了什么,我都支持。”
    凌晨将鼻子贴在青柠的脑袋上,亲昵的吻着她的发丝,打趣着问道:“那我要是去造反呢?”
    “夫妻一体同心,相公如果真要造反,那我也跟着反。”
    “哈哈哈哈~”
    原野上飘荡着凌晨开怀爽朗的大笑,那话怎么来着?
    有妇如此,夫复何求!
    ——
    一年之计在于春,哪怕已经是临颍县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凌晨也不得不再次告假回家陪着青柠耕田种地。
    他是商业社会的头脑,一心只想着赚银子,有了银子什么粮食买不到?可自己的初中生媳妇是根深蒂固的农业社会思想,什么也不能让地荒着。于是就瞒着他偷偷下地,哼哧哼哧的耕田去了。这还是青樱那老实孩子在自己的追问下才透露的。
    于是望云镇的田间地头,多了一对奇怪的夫妻——女子干活利索、勤快,一看就是农事熟手。男子笨手笨脚,套着牛都犁不明白地,磕磕巴巴慢慢吞吞。
    凌晨已经断断续续快有两个月没去衙门里报到了,以至于冯延最后都放弃了,直接让他手底下的一个捕快暂代班头,替他上岗。
    王臣鹤有寄过来书信,这子是有真本事的,只是运气不太好,缺个机会。如今在府衙当差,因为活干的漂亮,得到了颍川知府的赏识,掌管着全府的钱粮账目,基本可以算是心腹了。
    文家父子也从未忘记凌晨,逢年过节都会让府中下人送来礼物,遇到重大节日,大管家谢荣还会亲自来临颍县看望凌晨。凌晨不知道这是大周的普遍现象,还是文家独树一帜的礼贤下士。但不管怎么,老文家事办的是真地道,没得。
    陈啸已经半洗白了,从以前的打家劫舍恶霸,变成了护卫走镖的正义使者。由于凌晨的关系和他自己的人脉,属于典型的黑白两道都熟,所以周围县镇的地主老财们也乐得请他来押运货物。价格是偏贵了点,但保证能将东西完好无缺的送到,信誉有保障。
    至于那些没有找陈家镖局的人,不好意思,兄弟们虽然洗白了,但传统手艺也不能丢下,拿你们来找回曾经的感觉,再合适不过了。
    凌晨的名望和身世也在与日俱增,现在的他就算不扯文家的虎皮,在颍川府这块地界上,也不是谁都可以轻易拿捏的。
    更何况还有传闻,他与刑部的官员似乎还有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就在这一片安宁与祥和中,凌晨度过了来到大周的第二年暖春。
    可岁月并不会一直这般静好,春耕刚刚忙完,占据江南的唐国再次兴兵北上,卷起了滚滚烟尘。
    在乱世,春耕和秋收这两个时间点是很重要的,因为粮食和赋税基本都关乎这个时期,所以要放一部分青壮回乡种地收粮。各个势力都会忙于内政,不会顶着减产的风险轻易动兵。
    因为如果一个不心,就有可能影响一整年的国家收入。没有粮食,就没有赋税和人口;没有钱和人,也就没有士兵。如果运气不好再赶上旱灾、洪涝或者蝗灾的话,处境就更艰难了。
    灾民、起义、盗贼、邻国入侵,局势会极速恶化,并且进而影响到下一年的产收,陷入到恶性循环中。这个时候,你就只能祈祷储存着往年粮食的粮仓管理员,贪的不是太狠。
    但大家也清楚,这帮人要是能两袖清风,霍金都能跳起来暴扣詹姆斯。
    唐国皇帝好像有那么个大病,明明在地盘、钱粮、人口、基建等各个方面都不如坐拥中原的大周,但就是一股子死心眼,年年都要北上入侵。
    凌晨佩服他的雄心壮志和不屈不挠,岳飞当年如果匹配到的是他,那估计会高兴的原地跳起《极乐净土》。
    可人贵有自知之明,自大周立国以来,唐军的北伐战绩一直是胜少败多,虽然对大周边境造成了极大的破坏,但并没有打出能够产生战略性影响的战绩,反而给两国平民造成了巨大的人道主义灾难。
    处于战争区域内的平民百姓,基本就是对方军队的战利品。随军的奴隶贩子会把军队俘虏到的百姓连夜打包,分门别类的寄回国内。
    士兵王某抓了个年轻屁股大的唐国女子,寄回家中等到战争结束就回来传宗接代。老兵陈某已经没有了生育能力,就抓来一个流着鼻涕泡的孩寄回老家,以后让他给自己养老送终。这条官府默认的黑色产业链上的价值顺序依次是——
    青壮女子>幼龄女童>幼龄男童>青壮男子>马牛羊猪>老年人。
    但最后一个选项基本很难看到。
    或许你以前是个农家村姑,或许你以前是位大家闺秀;或许你是哪个富商家的少爷,或许你刚刚寒窗十年高中状元回乡报喜;但只要做了俘虏,大家都一样,是敌国军队的私人物品。
    还有一种特殊情况,比如你原本是大周子民,不幸被唐军抓了过去,然后大周军队又打跑了抓你的唐军。
    恭喜你,现在你是大周军爷的战利品了~
    生灵涂炭,黎庶何辜!
    当史书上的英雄拔出锋利的宝剑,挥舞出一段封狼居胥的传世佳话之时,代价何止一将功成万骨枯?还有许多埋藏在荒野杂草和乱葬尸坑中的悲鸣。
    他们被时间遗忘在岁月的尘埃里,没有人会记得他们成长的事迹、人生的遭遇;没有人会关心他们在乎的人、遗憾的事;他们的欢笑和泪水、恐惧和屈辱,欣喜和绝望,都会随着飘散的烽烟远去,悄无声息的融入曾经来过的人世。
    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这,就是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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