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破碎

    天泣看着一对母女，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菜放到了厨房，帮着红开始了晚餐的准备。
    晚上，等到韩天已经睡着之后，红方才轻声对着天泣说：“天天马上要上小学了，你说，我是不是也出去工作，挣点钱呢？”
    天泣将手盖在红是手背之上。
    “不用，不是还有我么？”
    红一时间有些感动，知道天泣是心疼自己，虽然自己有些无聊在家，但还是不愿意违背自己全心全意爱着的这个男人的心意。也是点了点头，再也不提这件事。
    又是十二年。
    韩天正好高中毕业，准备去大学的时候，两人一路相送，直到火车站的时候，韩天终于是有些不耐烦的说：“可以了，那么回去吧，我知道怎么去了。”
    “天天，路上要小心，注意好自己的东西，到了之后记得打个电话回来！”红不放心的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说了多少次了。”
    “妈妈也是为你好，出门在外，记得多张个心眼。”天泣板着脸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泣好像从来没有在自己的这个女儿面前笑过，对于天泣，韩天一直都是有些害怕的，见天泣开口，也是默然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红靠在天泣的肩头，两人就这么看着韩天的离开。红已经有些泣不成声，天泣的心头也尽是苦涩。同吃同住，倾心尽力的养育了十七年的女儿，今天终于是离开了自己的怀抱。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一样失落。
    直到火车已经消失在眼前，天泣方才拍了拍还在啜泣的红，低声道：“好了，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们回去吧。”
    红抬头看了一眼天泣，又看向了周围，几乎是一样的场景处处可见。可怜天下父母心。红随着天泣，也是消失在了这一处。
    日子也是这么简简单单的过下去，对于天泣，他也乐于接受现在的局面。心中默默也有些劝慰自己，或许，真的只是一场梦。只不过太真实，以至于自己在梦醒之后，还是难以接受现实。
    为此，天泣有专门去找过心理医生，医生也说，这多半是自己潜意识还是选择相信那个世界才是真实的，所以才无法挣脱。只要有一日，自己能够在这个世界找到所谓的真实，或许，就能够完全的摆脱这个阴影。
    又是十年过去。
    连自己的女儿韩天也是结婚了，但红的身体却日益衰弱。最终还是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之上。
    一家老小，此刻都是在这病房之中，等待着红的最后一刻。医生已经宣告了病危，也表示无力回天。天泣也明白，红的生机已经渐渐消失，身上的死气越发的浓烈了起来。对于天泣，他还是更喜欢用‘那边’的说法来形容此刻红的状态。
    “妈……”
    “天天，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你爸。”红气若游丝，“要……记得，不要惹你爸生气。”
    韩天不住的点头，梨花带雨的面容上尽是伤感，已经说不出话来。红似乎是用尽全力般扭过自己的头看向了天泣。
    “韩拓，我对不起你。”红的眼角也是留下了一丝泪水。“我想陪你走下去的，可是……我却先到站了。”
    天泣的眼中也是布满血丝。一只手紧紧的握住红的手，一言不发。
    可红的话还是让在场的人都惊住了。
    “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都在逃避着什么，我用尽全力，还是把你拉不出来，既然如此，还不如去面对他，韩拓。从三十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你就没有再开心过了。”红的眼泪终于是落了下来，可天泣却全身心的震撼了起来。原来，已经过去了三十三年！
    “至少，告诉我是什么事，好么？”红哀求着看着天泣，她想知道，自己的男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将这份沉重的感情压抑在自己的心中三十三年一字不说。
    天泣面色凝重，他知道红所说的是什么事，也知道自己的内心是怎么想的，但他又渐渐开始舍不得现在身边的这种真实的羁绊。和红这么多年的感情，和女儿这么多年的感情。让天泣一心承认这是假的，他还是做不到。
    猛然间，天泣想起自己二哥的话，他曾经说，自己这辈子唯独重情，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眼前的红甚至已经到了睁开双眼都要用尽全力的地步，仿佛还能呼吸就是极限了，她还有一口气没有咽下去，她在等一个天泣的答案。一个她等了三十三年的答案，至少，想要在死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拖拽着天泣。
    “爸……”韩天拉了拉天泣的衣角，韩天看得出来，自己的母亲已经时间不多了，可是她悲痛的同时，更想让自己的母亲得到最后的解脱。
    天泣的手掌轻轻的抚上了红的脸庞，即便是韩天和他的丈夫也是不忍相看。
    “我总觉得我们来到了一个假的世界，可谁都告诉我这是真的。”虽然说话的对象是红，可天泣更像是自言自语，“我也渐渐发现，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真是，那么的幸福。甚至这生活和我理想中的生活完全一样。我们最后幸福的在一起了，有一个听话的女儿，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出嫁，再看着我们老去。最后你比我先离开人世。”
    所有人的目光紧紧盯着天泣，他们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像是天方夜谭的话语。韩天也知道自己的父亲会时不时的去看心理医生，可却没想到原来父亲的心理真的有疾病。
    “可是我还是不甘心，不相信，这是我的世界！”天泣的表情一变，谈不上狰狞，却显得颇为异常，他的手紧紧的贴在红的面庞之上，像是喃喃自语般的问道：“那么，红，这个世界的你是真实的吗？”
    红的眼睛顿时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天泣，眼神中尽是质疑，仿佛是在问天泣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又仿佛是在责骂天泣的妄念。然而天泣却是面色不改的坐在红的身边，看着红的双眼。
    “我甚至觉得，这个世界，整个世界都是一个幻境！可又说不通，后来，总算是得出的结论，或许，从我在灵池中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进入了幻境中！”韩天拉住了天泣的另一只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可天泣丝毫不觉，“很久以前，我甚至已经肯定了这个想法，可是……这还真是个让人沉迷的幻境，我真的真的醒不过来。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不想再失去第二次了。”
    “你……”红虚弱的吐出一个字，却是说不出下文了。
    “是心魔，是他营造的这个幻境！一开始我的确是这么想的，我甚至做过不少事情想要脱离这里，醒过来，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可是今天，我才明白。困住我的，不是心魔，而是我自己！这个世界，根本就是我自己创造的，所以，所有的一切才会那么的真实，那么的让我难以反驳！”
    天泣的语气顿时间沉重了起来，而这病房一时间也彻底安静了下来。疯了！他们只感觉此刻的天泣已经疯了！
    唯独红看着天泣的目光渐渐开始有些不同，呼吸也不再像之前的那般急促。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有灵魂的，他们是我生命中真实存在的，可是我却一直不敢去相信！”天泣自嘲的笑了笑，脸色又突然之间低沉了下来，双目紧紧注视着眼前的红，“唯独你！红！从头到尾，所有的一切你都参与进来，可是你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开始我觉得你只是失忆。可我发现我还是错的离谱！”
    天泣的手离开了红的脸，同时脸色也暗淡了下来。韩天也没有再拉住天泣的衣角，而是看着眼前已经完全不同往日了父母。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两人，像是陌生人一样的表现。同时，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红此刻也是呼吸平稳，面色如常。
    “什么时候发现的？”红低声道，听不出什么感情。
    “你是我的心魔，你不知道？”天泣错愕道，红也是抬头看着天泣的表情，发现他没有逗弄自己的意思，才知道天泣真的不了解。
    “心魔，自产生的那一刻起，就不会和自己的宿主同心同思。”
    “刚刚！”
    红顿时错愕惊诧的看着天泣！
    “一直都毫无破绽，一丝一毫的感觉都没有。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你的那番话，让我很奇怪。”天泣站起身来，站在和韩天一个方向的位子，微微靠在韩天的前方，“红是一个爱我爱到骨子里的女人，即便心中有这样的疑问，她也会死死埋在心里，不会说出来。可你不同，在我的幻境中，若是你死去了，那应该就是真的消失，所以你必须在最后一刻让我彻底相信这里是真实的，彻底的留在这里，这样，你才能主宰！对吧！”
    “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是主！”
    “不，若是你不问，恐怕我还难以醒过来，可你问了，反而让我警醒！说到底，还是因为你是魔！”
    “那又如何，即便你此刻知道了我是心魔，这里是幻境，你还是只能呆在这里。”‘红’也是不再装病，直接下床站起身了。
    “这里，是我的幻境！”天泣低声道。
    “你只知道这里是你的幻境，可你却不知道，这个幻境，来自于你的前世今生，还有来世！命运一说，速来有其真实性，你以为你身后的韩天也是你的臆想？不！她真的是你的女儿！”.
    天泣的面色一变，同样，神色巨变的还有韩天和她的丈夫。两人皆是连忙向后退去，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物的眼神一样看着两人。
    “我是你的心魔，虽然此刻不知道你心中所想，但也能猜出一二。你以为杀了我，幻境就会结束？那你大可一试！”‘红’突然之间放肆的笑了起来。即便这里是天泣自身的幻境，可她发现，占据主动的还是她！
    此刻，猛然之间的一股寒意从天泣的心底冒出，直冲脑际！天泣一惊，自己的灵力早已经消失了三十三年，但他仍旧是记忆犹新，但此刻体内出现的这股力量绝不是自己的灵力。
    顺着这股寒意追溯下去，那是一柄剑柄漆黑，剑刃银亮的长剑！这是来自于将自己拖入到那个世界的那柄剑！
    十分突兀的寒意笼罩了天泣的全身，即便是深处天泣身边的红等人也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天泣身上的寒意！
    “不可能！你的功力早就在三十三年前消失了！”‘红’道，“不对！这不是你的功力！”
    身为天泣的心魔，对于天泣的力量自然是十分的清楚，但这明显不是天泣曾经的力量，这三十三年来，一直没有修炼也接触不到修炼的天泣显然是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的。
    寒意不断的扩大，甚至渐渐的开始降低这病房中的温度，并且急速的向外蔓延开来。
    天泣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开始结冰，甚至是红的身体也渐渐被冰冻，还保留着之前那不可置信的目光，直至最后一刻！
    冰天雪地，用来形容此刻眼前的一切再合适不过了。这个寒意之强，仅仅半个小时的时间，就直接将天泣所处的世界彻底冰冻，所有的一切，也是停留在冰冻前的那一刻。
    这柄剑到底是什么东西？天泣的心中诧异到，甚至他能够从这冰冻中找到一丝时光之道的感觉出来。这不仅仅是冰冻住，而是彻底停住了冰冻对象的时间走势。难道是因为这把剑一直都在自己的身体中，感受到了自己的道境？因此才能够带着一丝道境的气息？
    望着眼前被凝结的一切，天泣轻轻的走到红的面前。用手指轻触红的面庞，可是在触碰到的一瞬间，红所凝结成的冰人彻底破碎，旋即，整个世界都如同被足球击中的玻璃般一齐破碎开来。
    幻境彻底破裂！
    天泣的眼前猛然绽放出一股强烈的白光，只好闭上双眼，尽管如此，还是能够感到极其的刺眼。
    直到感到自己的双眼中的刺痛感开始消散，天泣方才缓缓的睁开自己的双眼。可顿时，全身的疼痛感再次袭来！三十三年不曾体会过的痛楚充斥全身！这是灵力过大的胀痛和经脉破裂之痛！天泣顿时醒悟，周边的一切，还是那颇为混沌的灵池！而自己，此刻的疼痛感虽然剧烈的自己快要窒息，可却明显的能够感受到疼痛的减弱。
    乱心境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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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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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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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