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五 心动调玉液 上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真没想到，静坐时才只是一瞬而已，而实际上已过去了整整一夜。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前人故事里说的大概就是这种体验吧。可惜大多数人都着眼于“千年”二字，失了真意。
    整夜打坐而不睡觉，佛门有个名目叫做“不倒单”，据说有的和尚数十年如此，以打坐代替睡眠从不安寝。其实这其中有个悖论。“不倒单”跟毅力似乎没什么关系。修行到了自然可以不倒单，修行不到强行如此那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就像我，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肯定不会站着。懒是懒了些，可也是人之常情啊。但是这一整夜的打坐，却比睡觉更舒服。我甚至都想天天打坐了。
    清早起来，神清气爽，比安眠一夜更有效果。这不明摆着不睡觉比睡觉好吗。可惜这话也不能随便说，更经不起所谓科学的检验。万幸我这样的小角色也没人会注意，甚至连说错话得罪人的资格都没有。仔细一想，感觉很微妙，这大概就是小人物的自由了吧。
    但打坐有一点很不好，消耗太大，我都快饿死了！这口黑锅其实不该扔给静坐，毕竟静坐减肥者有，静坐健身者也有。道理相通，秘诀不同。我这一夜可是饿坏了。
    “古月，快醒醒！再不起来第一节早自习可就过去了！”我冲着古月喊道。
    可没想到他竟然一动不动。这吓了我一大跳，可别是半夜睡着睡着就走了。苍天啊，昨晚我应该去请高人诊治的。尝试着起身，腿盘了一夜居然没有一点不适，看来我果然大有进步。照这趋势，我神功大成，举霞飞升的时日应该是不远了。xiь.co
    用手指探了探古月的鼻息，缓慢而又悠长，一点也不像伤病患者，他倒是睡得香。悬着的心放下，我又有点不平衡了，睡得这么香真让人嫉妒。我平日里瞌睡就浅，又很容易失眠，近来更是没有办法好好睡觉……
    掖了掖被子，我轻手轻脚地离远了些。等伤好了，我烦死你。暗暗腹诽着，我真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饿得眼前直冒金星，即使给我学校食堂的干饭，我也能吃下好几大碗，就算比石子儿还硬！
    可古月还没醒过来，我怎么能舍下他离开呢？即便贼人来了我做不了什么，可总比他一个人呆着要好啊。
    于是我勉强自己坐着，坐不住了站着，站不住了四处走走。这么大的场地，居然连一点可以吃的东西都没有。茶水也不知道收到哪儿去了，更不用说茶点，看着那堆绿色植物，我的眼睛都要冒绿光。
    终于，饥饿压倒了一切。在饮食的**驱使下，所有的行为都有了合适的借口。古月要是躺一个星期，我还能在这儿守一个星期？还是先出去觅食好，然后饱着肚子做啥都可以。回来守着也好，找师兄师姐帮忙也好，总之我呆在这里也没有用。
    蹑手蹑脚摸到门口，我轻轻打开门钻了出去，然后小心合上。我相信我的动作连灰尘都抖不落。
    门终于合上，如水的波纹在门扇上回荡，我用手一摸却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再用手一敲，居然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合着我都白操心了，这门肯定不一般，从里面打开就跟普通门一样，从外边弄开可就麻烦了。因为担心会有其余的布置，我不敢随便动了。
    转身下楼，脚步依旧小心。我可不是担心会惊扰到古月，而是害怕触碰到什么阵法机关。到大门口我再回头一看，楼梯似乎隐藏在浓雾之中，大门处似乎有一道光幕。但从我的角度是不可能看见楼梯的，更别说什么浓雾。
    看着大门，我一声长叹。看见的都是想让我看见的，又何必多想呢？
    街上没有多少行人，天色也还早，但想按时赶到学校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早点铺却早已热气腾腾。
    我的鼻子一向不太灵敏，可是现在食物的香气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得出来。清淡一点的像粥啊，馒头啊，香味就像丁香；口味重一点的像红油面、豆皮，香味就像是栀子花；还有生煎、水饺、热干面……
    还没见着食物，香味就已经形成了花朵的印象。难道已经有异能显现了？修行过程中会逐渐出现种种特异，莫非不知不觉中我都有这本事了？回头可得在古月面前嘚瑟嘚瑟，不过还得打点草稿，不然他肯定会说我是饿出幻觉了。
    不想这些问题了，口水都快淌下来，已经没有什么比吃饭更重要。口袋里的钱不多了，但我什么都顾不得了，先把这一餐吃饱了再说，管这个月还剩多少天！
    也懒得去挑挑拣拣，反正比学校的早餐可口。虽然吃包子和饺子，大家公认最好的一家在胡同里。不过现在，我闻着味儿就走不动道了。
    “一笼包子，再来碗米酒，打两个蛋不用加糖了。”跟老板说完之后，我就站在那儿直勾勾地盯着，竟连找地儿坐都忘了。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已经发了福。就像所有的餐馆老板一样，细致中透着股急躁，做事很是麻利。但他还是被我看得浑身不自在了，可能我那模样实在是很没出息。
    老板招呼我坐下，然后把早点放在桌上。我太关心包子和米酒了，连老板的话都忽略了。他似乎打趣了一句，可我实在没有印象。但在他的提醒下，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涎水流得老长。
    本来还想擦掉，但是觉得尴尬。于是滋溜一声我全给吸回去了。“这可不是口水，这是金池玉液，常喝能长生不老……”
    老板一阵大笑，我也随着笑起来。
    不过我实在太没出息了，一边吃还一边流口水，连小笼包都塞不住。这一家得早点的确不错，有时间还过来吃。可惜量少了点，三两口就没了，还没有塞满牙缝呢。
    很同情笑丘，他的胃口比我大那么多，那他平时岂不是总是忍饥挨饿？在口袋里摸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结完账。可是我有走不动道了，第二家的早点似乎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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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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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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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