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四 念动万恶休 上

    “什么劫数？你说了半天了，一句都没说到点子上。”古月说道。
    终于可以在别人面前显摆了，我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长久以来，总是听人说教，别人说什么我都只能好好听着。这一次终于可以当一回老师，内心终于平衡了。不是我好为人师，而是这能够满足我虚荣心的机会实在不常有。
    我咳嗽了两声，缓缓说道：“当然是人间色相。男女大欲是第一重劫数，你的人品虽然不佳，但总归是个好人。一念放下了，自然就不会再深陷其中。再加上你刚才那一箭，再大的罪恶也消尽了。”
    “真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前辈没跟我讲过劫数，你又是个半瓶水……”
    这种不信任让我想把他扔在地上。虽然明知道自己才疏学浅，境界不足，但无名火还是升腾了。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不是不自知，而是有些不受控制。这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
    “你还信不过我？怎么着都比你强吧。晚饭你请客，我不高兴了。”
    古月先干笑了两声，而后哈哈大笑起来，让我感觉莫名其妙。
    终风很小，一辆普通的私家车一脚油门，稍不注意就出城了，因而全城就只有两路公交。但人的脚一般是无法跟车的轮子相提并论的，看似很短的路用脚去丈量，那也是让人陷入疯狂的过程。古月基本上是挂在我身上的，我有一种随时会趴地上的感觉。作为一个胖子，且是不爱运动的胖子，不偷懒绝对会死。我的体重再加上古月的体重，少说也得有二百五十斤吧。为自己可怜的腿默哀，我真是个二百五。
    在这儿事乘不了车的，不论是公交还是出租。莫非古月是打算走回去？这么架着他好累，还不如直接背起来。但背这么一个猥琐男，我心里会感觉不舒服。
    “要走多远啊，你该不会打算就这么走去吧？”我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放下，只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酸痛难忍。“负凡人重若丘山”，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快到了，就在前面。”古月看都没看，就直接回答。这敷衍也太过分了，起码该抬个头看看吧。我暗自叹息，不知道路程远近，走起来会更累。揉了揉肩膀和胳膊，人的身体真是脆弱啊。
    休息了有一会儿，本来还想磨蹭下，可古月的神色有点奇怪。说不上好坏，只是他的虚弱中透着一股难言的古怪，我害怕他的情况会恶化，所以就赶紧架起走了。
    “你慢一点，颠得慌。”古月哀嚎着。
    “我还有一身肉呢，你这可是软座的待遇。”对病号总得体谅些，我悄悄放缓了脚步。
    前辈会藏身何处呢？这些高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举一动都有深意。我还真是想不出他在何处落脚，更想不出他在哪里教授古月射箭。
    “停！到了！你还往那儿跑？”古月有些着急了。
    我有些走神，可是这才几步路？“怎么就到了？”
    “本来就快到了，我之前就说过‘就在前面’。”古月说着话还翻起了白眼，我唯恐他会晕过去。
    回头看刚才驻足的地方，离这儿都不到五十米。往日总被人欺瞒，说是快要到了却怎么也到不了。古月说了句实话，我却怎么也不相信。有些人有些事，想来真是挺可笑的，我更是如此。“我以为还离得远……”
    看到照片之后，我的心里再没有任何疑问了。前辈肯定就在里面，古月也一定是在这里面学的箭。
    这里位置很偏僻，跟终风的吃喝玩乐一条街很有些距离。老实说，在这边不论做什么生意，都不可能有太多人光顾。这栋楼占地不广也不甚高大，两旁还都有商店，外部装修也并不精细。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不吸引人。相反的，最吸引人关注的就是它了。一堆庸俗广告之中，唯独它的招牌广告让人耳目一新。.
    招牌很有复古的风格，从颜色到绘画技法都给人古拙的感觉。图案并不复杂，就是一幅后羿射日图，跟先民在洞穴中绘制的壁画颇有相似之处。这样看来，执笔的人肯定不凡。但这个念头也是一闪即过，这样大的一幅画，亲自动手画该是多么麻烦。用电脑找张图随便修一修再打印出来不就行了。而这一念头也是不长久的，这儿毕竟是前辈藏身之所，而前辈又是当世高人。我的想法实在是太庸俗。
    “你看那些箭，都是开业时前辈亲手射上去的。当时的反响可大了。什么时候我有这份功力就好了。”古月仰面感叹道。
    我抬头细看。他说的箭就是射中太阳的箭。每一个太阳上都插着一根箭矢，整个箭头都陷了进去。
    “当时观看的人肯定会觉得很震撼。毕竟想把箭射进墙壁里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但是听说这件事的人肯定不会相信，只是觉得是在做广告炒新闻。而且时间长了，亲眼见过的人也会不自信起来。前辈出手肯定有别的意思，不可能是闹反响这么简单。至于你，先把伤病养好再说，修行到了自然就可以射出那样的箭，甚至是更神妙的箭。”
    “借你吉言，总算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咱们上去吧，前辈应该没有授课。”
    我有些惊讶：“授课？教什么？难道说前辈在这儿亲自教人学射箭？”
    “是啊。开箭馆不教人射箭那干什么？”古月疑惑地问。
    我努力把头仰起来，简直是要拗到身后去。招牌上有四个大字，而我刚才却有意无意忽略了。这四个字都很难辨认，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体，更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但古月既然说了是“箭馆”，那肯定就是“xx箭馆”了。学箭当然该来箭馆，前辈教人学箭当然也应该来箭馆。这是很简单又很显然的。我只是太不聪敏了，这么简单的事我居然没有想明白。
    暗笑自己的愚，我将头扭回来，用力晃了晃。“走吧，咱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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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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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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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