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 离山守四书 下

    大脑无比的清醒，思虑如水一样不被外物所扰，但身体却累得无法动弹。静坐对身体大有裨益，可能会有大量消耗，但总归是涵养形神的。可现在累成这样，总得有个原因才对。
    我艰难地将腿伸直，不时用手揉搓，过了好久才感觉舒服一点。腿并没有坐僵，当然也不觉得酸麻，只是浑身无力想伸个腿也并非易事。
    躺在地毯上，气息很快变得沉重，不一会儿，汗出如浆。知道这时我才意识到问题出在何处。前辈在我元神中展示的种种玄妙，消耗的是我的元气。这些高人行事都很讲究，如非必要，不会直接插手，更不会轻易动用神通。
    这一夜，我是躺在地上度过的。离床只有短短一米距离，可我实在不愿再动弹。反正地摊也软和，反正中央空调也挺管用，我何必去费那事！这一觉睡得很沉，无梦无患，无忧无思，从来没有这样的优质睡眠。而且最让我感到惊奇的是，昨夜累成那样，分明是元气大伤了，可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精神饱满且没有任何不适之处。前辈的法术果然神妙，出手也很有分寸。
    拉开窗帘，阳光刺得我快要流出泪来。不得不说一分钱一分货，终风酒店的设施比别处要强太多。我没有发现窗帘有两层，最外层的窗帘一拉上就跟晚上差不多，再加上隔音效果确实不错，这一觉直接就睡过头了。
    我现在才意识到要看看时间，一看挂钟，都已经十点了。还说要去学校，不能耽误课；还说要以全新的姿态拥抱新的生活；都只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感觉饿得厉害，可都这时候了，酒店的自助早餐早就撤了。饭也没吃，课也没上，不知道还错过了多少东西。
    所幸脑子还非常清醒，我还没忘记该做的事。最关键的当然是龙女，我得去看看她。其次要离开总得跟陈师兄和白师姐他们打声招呼。如果有可能，最好还能探听点消息。
    但是很遗憾，我所有的想法都落空了。白师妹不让我与龙女见面，说是对救护不利。而且她还替陈师兄他们传话，大意是说不方便来见我。至于探听消息那就更不用提了，除去等我的白师妹，其余的师兄弟根本就看不到人影。
    他们当然也各有各的事，但陈师兄和白师姐故意避而不见却是可以确定的。其中大概也是别有深意吧，我暂时还弄不明白。
    与白师妹作别，我一路都忐忑不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看来我这调心之术还差得很远。等我回到学校，上午的课已经结束了。所有同学都一窝蜂地往校门外跑，那架势很是可怖，保安拦都拦不住。原本已经进了大门，可等到人流散去时，我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被挤了出去。惶恐不安地询问缘由，同学们却说这是常态。
    走读的住读的，有出入证的没出入证的，都想中午跑出去，挤过几次就习惯了。那个骑车回家的同学看我有些发懵，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离开时还留给我一个同情的眼神。校门许进不许出，还不能带饭进去。我被这一挤，仅剩的食欲也殆尽了。
    回到教室，近乎机械地摊开书本和作业，每道题看着都很熟悉，可偏偏有时无从下手的。我想起一句很奇怪的话——最熟悉的陌生人。这些题目大概也是如此。然而这些并不重要，关键是没有一个人询问我，就像我并不存在一样。这样说并不准确，准确地说是所有人都只是关心自己，好像旁的人都不存在。
    我走出教室看了看教室号码，再三确认之后才进来。我没有走错班级，班上的同学也仍是之前的人。平日的冷漠被我常常是有意忽略的，同学间本就脆弱的关系让我们都很独立。但现在，我很想被人询问，很想跟人闲谈。我的要求很低，可我不是太阳，这个世界又不为我一个人而存在。
    沉默一直持续到古月回到教室。他是走读生，在哪儿吃饭全凭他的心意。教室里人快来齐了，可只有他一个人问起了我的去向。
    他还算懂事，没有直接询问。我们俩先后来到走廊，四下探视清楚了才压低了嗓子聊天。
    古月：“这两天你去哪儿了？”
    我思考了片刻后说：“不能说。”
    古月也不追问，我惴惴不安地探他口风：“老师不会问过你们了吧？给我家里打过电话了？我是不是要挨罚？”
    古月瞪大了眼睛：“说什么胡话？你又不是重点培养的学生，他管你做什么？交了学费，他们巴不得我们都不来，这样也不会影响好学生上课。”
    我沉默了，刚想叹气又生生忍住。
    古月笑了：“生气了？”
    我用鼻子回答说：“嗯。”
    古月趴在栏杆上，下巴也抵在栏杆上：“可就是这样啊。你不用挨批评，不是皆大欢喜的事么？”
    我终究是憋不住话的，摇头叹息道：“学生失踪了，他们就不怕担责任？而且我成绩差又怎的，起码我守纪律懂规矩，比某些成绩好的素质强多了。”
    古月：“担责任？责任承诺书是白签的？管你死哪儿去，出了校门就与学校无干。自己跑出去还怨得了谁？而且这守纪律懂规矩的会逃学玩失踪？”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说话可真难听。”
    古月吐了下舌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修行人的规矩我也知道一些，很多事都不能轻易询问。”
    古月被人收为弟子，这我早就知道了。一看到他那厚厚的眼镜片，我就有些膈应。怎么就看中他了呢？近视学射箭，只怕学的不是准头，而是威慑力。谁也不知道箭矢会飞向何处！
    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从心底泛起，我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说：“知道还这么多话！我可比你强太多，以后旁边没人，你得喊我师兄，知道不？”
    古月讪讪一笑：“师父跟我提过修行人的金典、玉册、丹书、铁券，只说逢人呼道友，达者称前辈，没说要喊师兄。”
    （欠下的一章还在写，明天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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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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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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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