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 虚实凭一念 下

    所有的混混都吓坏了，大概亏心事做多了，胆子都会很小吧。即便只是幻影，那也是“杯弓蛇影”！
    这样的法术说穿了其实一点都不神秘，消耗的法力也微乎其微。因为连幻影都不必制出来，只不过是一点暗示罢了。西方的心理学也能做到这一点。他们会自己吓自己，吓死自己。而这一切都只是咎由自取。
    这个法术最神妙的地方不在使人看见幻象，而是让我看见幻象。老前辈把我与杀马特连在一起，使我不仅能看到他们的情况，还能清晰感受到他们内心的恐惧，这才是神妙。
    我不仅仅是个看客，我的幻影也出现在那些杀马特面前。浑身血迹，浑身抽搐，浑身伤痕，这是他们眼中的我，也是我记忆中的“我”。明明跟人动手还吃亏了，可到最后却毫发无损，这让我难以理解。就把那些当成回忆吧，或许那一切原本就只是前辈营造的幻境。其间发生的事，以我的修行而言，根本无法理解。
    我只是觉得痛快，就像是大夏天一口气喝下了整瓶冰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爽利。这可不是幸灾乐祸，而实在是那些人罪有应得。
    忘了说一件最重要的事——这些杀马特全都躺到了医院里，是陈师兄吩咐动的手。原本说是要教训一下，然后交由警察或司法机关。结果没料到这位师兄会错了意，以为陈师兄吩咐他“往死里整”。好不容易送到医院，外伤很快就处理好了，可这些人却怎么都清醒不了……
    不过这种昏迷应该还算正常，毕竟也没过多长时间。但几人同时发癫，把小护士可吓得不轻。可等到医生赶过来，杀马特们又都安静睡下了……
    这样的动静当然是因为我，但不管是谁，都应该感激我而不该责备我，因为我自私和宽恕参半的心救下了所有人。
    前辈没有动用一点儿法力，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构造出的。
    一念生种种念生，一念灭万千法灭。他们的生与死只在我一念之间，我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主宰着他们的一切。这种体验太美妙而又太可怕了。梦中杀人的事多有流传，魏征梦斩泾河龙王更是妇孺皆知。但我遇到的情况和这些完全不同。
    幻境是前辈构造的，法力和神识是我提供的，所见一切都只是混混们心中有鬼。他们若不幸亡故，根本原因也是自己吓唬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谁杀了他们？责任究竟要落到谁头上？虽然明知自己逃不脱干系，可还是感觉有些纠缠不清，理不清头绪。
    人总是习惯性推卸责任，我也是这样的俗人。但万幸这一切都不用多想，因为我并没有动杀心。的确，我盛怒之下很想杀掉那些人，幻想他们被车撞死，被雷劈死。但是真正能致人死命的时候我却手软了，哪怕谁也找不到我杀人的证据，哪怕冥冥中的因果不会全落到我头上。
    我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所以我咽不下那口恶气。但我也不是一个残忍的人，所以我不愿伤人性命。如果要泄愤，砍他几刀砸他几个啤酒瓶，我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甚至于见他流血听他哀嚎我都可以视若无睹，置若罔闻。
    我终于明白了陈师兄的意思，也终于记起了离开时前辈的动作。宽恕别人也等于是宽恕自己。对于那些混混的所作所为，我可以见义勇为，也可以报警起诉。人世间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妥善处理，神通只是最后的手段。世上的人受恶人欺侮久矣，但绝大多数都在忍气吞声，少数反抗者也不得其法，明明方法还没用尽，自己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对于这些小恶惯犯，看似拿他没办法。但事实上，刚出来又送进去，本质上和长期监禁没有什么区别。而绝大多数人都不敢举报惯犯，只想着明哲保身，或者乐见其他人跟自己遭遇一样的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问题，都能通过一般途径妥善解决，可大多数人都不愿那样做，只是怨天尤人。等到积重难返之时，再采取非常手段把自己送上绝路……
    容忍，便是纵容，便是共犯！害己也害人。这还是能解决的小事，假如是不能解决的事呢？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等到那时候，生存与灭亡都已经不重要了，还用想那许多。幽自己一默，那种事有无数种方法解决。
    一念至此，心中再无挂碍。眼前的种种幻象都灭尽了。我既不存，彼亦不存。混混们所受的法术也自然解开。他们虽仍旧昏迷不醒，但至少不会被所见的景象惊吓。经过这样的事，他们多少会长点记性，最起码也该好好反思一下人生。不过那些是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事了，人民警察以及他们的父母知道该如何处理。
    睁开双眼，幻境消失不见，自己仍身在酒店之中。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盘坐的腿脚也并未感觉有什么不适，原本微驼的脊背也挺直了。我的身体中正端庄，心念纯一。身心相合，内外的隔阂似乎都不存在了。
    我明白了许多道理，许多早就明白却到现在才被发觉的道理。有些东西藏在内心深处，一般很难被发觉，只有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才会恍然大悟。我不是修不成神通，而是在抗拒神通。这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情况，简单地说，就是你想什么它就是什么。人很难改变别人，但却可以轻易改变自己。有些特别的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毛孔收缩，甚至有人能控制自己心脏跳动。我抗拒法力，所以不得法力；抗拒神通，所以不成神通。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我的修行境界还在，只是不知法力去向了何处。这入门的功夫是早就修成了的，只是不知为何还停留在“见色”的阶段。既然有前辈指点，那今天便是个契机。
    前辈的确已经离开，也的确没有提点太多。但是前辈给我留了个后门，就像菩提祖师给孙悟空传法那样。他离开了，潜在的意思就是我应该去找他。
    略一活动，我又盘膝坐好，微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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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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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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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