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 真为假时真 下

    我回头一看，居然是白师妹。她怎么一人先回来了？我有些不敢面对她，一来恰好打断了师姐的话，二来我总是觉得不好意思。之前说话失礼，现在给龙女治伤又得多仰仗她，我哪里有什么脸面提要求。
    “师妹来得真巧。”我冲她笑了笑，算是打了声招呼。
    “那些话可不能随便说，别耽误公子的事。”白师妹脸上又有了红晕，声音也小了。
    这位公子到底是谁？原来不声不响的，这几个家伙到处留情。表面看上去都是老实人，谁知道背地里和多少女孩儿不清不楚。那我可得小心了，别一不注意连龙女都被拐跑了。
    她们两人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跟着。我感觉我们三个都是一样的尴尬，不过不论各自存了什么心思，都很默契地没有戳破。
    这个月看来得过得很艰苦，可能得啃很久的馒头。学校的馒头是出了名的软和，两个拳头那么大的馒头，用力捏上一捏，好像也就指甲盖那么大。真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有这样的手艺完全可以去开连锁店，天下之大哪里不能讨生活？可怜我们穷学生想多吃一口饱饭都不成。
    我就这么边走边胡思乱想，不知不觉竟也回到终风大酒店了。很多场所，夜晚总比白天热闹，不过热闹终究是别人的，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师姐给我安排好了住宿，然后就离去了。当然也是在修行人聚集的那一层。各大门派倒是阔气，直接就订了一层房间。假如不是为了避免被人察觉，他们可能会直接订下整栋楼！.
    左邻右舍都是些怪人，我实在不敢去串门。想去见见龙女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好像也就只有睡觉这么个事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连空气中都充满了灵气，虽然明知道不可能有所谓的吸一口便功力大涨的灵气，但却总在想着欺骗自己。
    一个人一间房，不得不说是享受到了特殊待遇。可是再华美的房屋都无法使我提起兴趣。地面铺着地毯，踩上去非常柔软，像踩在云上面。落地的窗户让我的视野非常开阔，两层的窗帘一掀开，终风县城尽收眼底。天花板上的吊灯是西式的，看上去有些夸张，但颜色深浅与光线的强弱都可以调节。浴室挺舒服，换气扇没有声音，可是我实在没有泡澡的兴趣，胡乱冲了一下了事。
    我感觉快要累死了，可是却没有一点儿瞌睡；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力气，但一点想休息的念头都没有；大脑迟钝得像一块木头，但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让它停下来。
    静的第一阶段就是心念纯一，不胡思乱想。我现在这状态可以算是功力全废了。怎么修行都只是个普通人，倘若不修行，岂非连普通人都不如。百无聊赖的时候，我坐了起来。
    当然是单盘坐法，而且是在地上。床太软，一坐上去，半边身子都陷进了床垫。地上有地毯，软硬适中，不冷不热。
    人就是这样，最重要的事情常常会拖到最不重要的时候去做。我常常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修行也成了我最后的调剂，多少得找点事做。假如一个人非常勤奋，做什么事都力求最好，那么事实上花力气最少的就是这样的人。比如在学校上课，前不久学的“集合”。那些有良好学习方法的同学，上课认真听讲，课后认真复习，可能只需要花两三个小时就能搞定。我一开始还在适应高中生活，注意力也不怎么集中，结果怎么学都有缺憾。
    就像一件衣服，一开始就好好织，衣服将会是合身且完整的；假如是件破衣服，怎么补怎么改都不如一件新衣。我就是在补破衣服的可怜虫。既要跟上老师的进度，又要回过头来复习，学习得非常吃力。而且知识是相连贯的，前面出问题，势必会影响后面的理解和学习……
    修行大概也是如此吧，想偷懒的最后花的力气更多。我想起了吴刚伐桂的故事，吴刚醉心仙道而不愿下工夫，天帝震怒惩罚他伐桂。桂树随砍随合，吴刚永远都砍不倒，因而也永远不能获得仙术。道书丹经多用隐语，这个故事想来也是如此。虽然不喜欢这样的附会，但其中的道理却仍旧深刻。
    我修行伊始就不应该畏难，不应该放弃。越是困难越应该知难而上，连那么一点小痛苦都不愿意克服，还谈什么修行成就。
    最会偷懒的人就是最勤奋的人，自以为的计的人却是在自己坑害自己。世上的事就是这样难以捉摸。
    反正我的修行一开始就在别人的算计之中，成或者不成看似重要，实际上跟我本人却没多大关系。那些麻烦事还是交给他们吧，我只要做好姿态就好了——与一切不公平的事物作斗争，以一种守到天荒地老的姿态坚持，坐成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
    暗暗下定决心，今晚不倒单。这是东流跟我说过的苦修法门，不倒单就是不睡觉的意思，修行之人整夜打坐不眠。按他的意思，境界不到，不睡觉是自己折磨自己，没什么大用。境界到了，不倒单自然而然，也没有普通人想当然的痛苦。可无论怎么锁，修行人的苦功不是无用功，一时之苦与一时之苦瞎子都能分得清楚。
    一分钟静不下来，那就十分钟；十分钟静不下来，那就一小时。身不动比心不动要容易，无非是强迫自己不动弹罢了。我早就知道静坐时不应该胡思乱想，但越不应该去做的事，做的人越多，人的心思就是这样难以理解。不管怎样，时间是最好的老师，也是最好的良药。虽然入静很慢，但我总算有所收获。整个世界都静了下去，寂静无声。手心的琴弦痕迹也越来越明显，心头的种种念想也渐渐沉淀。
    老前辈果然是点拨我了，这次的体验和之前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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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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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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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