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 挥袖走蛟龙 下

    雾气蔓延开来，目之所及全都笼罩其中，只有我们这一小块有无形的力量在阻挡。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施的法，当真是好本事，不声不响就护住了我们。
    然而雾气的冲击并未减弱，不一会儿竟泛起了水花。我不确定是雾气化成了水还是自己已经中了法术。水光潋滟，清风徐来，我看到的是一副自然风光的景象。明月朗照，湖水清幽，一个渔翁持着钓竿任小舟随风游走……
    真是美好的生活啊，闲适，逍遥，让人不自觉沉浸其中，内心的种种**都消失不见。
    “江湖独钓水月凝。”雾气中传来了一句诗。
    我才疏学浅，但诗也读过不少，这句诗并没有多少出奇的地方。可诗一入耳诗中景象就直接在眼前展现了，钓叟的孤独和逍遥结合在一起，让我的心随着夜风和水光飘动。
    “棒喝当头笑愚僧。”黑袍前辈紧接着跟了一句。
    “棒喝当头”果然落到了我的脑门上。一阵轰鸣之后回过神来，终于不再沉浸在种种幻相之中。愚僧应该是指被惊梦敲打过的和尚。这句诗意思很浅显，说的还是刚才发生的事。他们已经在进行斗法了，争斗居然能在诗句中展开，实在是匪夷所思。
    “仗剑天下须方正。”方正也念出了一句，异兽方正也随着一声嘶吼。这声大吼像极了狮子的吼叫，我吃惊之余还有点欣慰，要真是小狗叫声实在对不起它那体型。
    我可不承认方正的武器是剑！他这一句将自己化在其中，不仅没让人觉得突兀，还把前两句斗争的余波给平息了。他的诗句一出来就像是一块顶天立地的巨石，波涛再汹涌都不能动它一分一毫。他以方正为名，这两个字大概就是他的追求吧。
    这次斗法应该是打了个平手，谁也没占到便宜。但我们用两句对抗别人一句，应该还是输了。不知道来人存了什么心思，但总归不是来找茬的。三句也能成诗么？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而这时候，惊梦念出了最后一句。“云舒云卷且随风。”
    他这一句非常关键，用得好了应该能破除对方的法术。不管是何方高人，想在他们三人手中讨得好去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事实上惊梦确实破掉了这个奇异的法术。他吟出诗句的时候手中折扇轻轻一扇，一道清风从扇底生成，感觉很轻柔，却将笼罩在我们四周的雾气水光都给吹散了。然而他没有趁胜追击，最后的一击是一记软手，除了宣告结束之外没有其他作用。
    口占是一件或风雅或随性的事，我没想到这四人联句却如此凶险。但从诗句中，我多少对他们四人有了一点了解。每一句诗都体现了他们各自的人生态度和追求，写诗总得寄情，总得明志，他们都是很伟大的人。惊梦的软手应该也是恰到好处吧，假如他不依不饶，想要趁机下手，也许就是鱼死网破的局面。我们这几人还好，那些正在休养的师兄们就难保周全了。占一点小便宜又没什么实质的用处，惊梦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事。遇事果然该多想想，一个呼吸的工夫，我的态度完全改变。
    雾气散尽，虚空中现出一道身影。箬笠的竹叶已经枯黄，厚密的蓑衣多有损伤，竹竿在手钓丝悬空，弯钩与天上的一痕月亮遥相呼应，老人盘膝坐着，独自垂钓，不动如山。
    “烟波钓叟，江湖浪迹。笑看天下，独钓五湖。今日得见前辈真容，实乃三生有幸。”惊梦上前施礼。
    前辈默默收起钓竿，缓缓站起，微微点头算是回礼。
    我们以惊梦为首，两位前辈也不会轻易出面。但是对于这位钓叟前辈，谁都不敢失了礼数，我跟着抬了抬手，很是别扭，龙女就是被他抓走的，这样的仇怨我却什么都做不了。钓叟缓缓朝我们走来，对我们的行礼毫无反应。他眼睛紧盯着我，让我的心惴惴不安。
    唯一没行礼的是方正，他不受惊梦节制。前辈降在地面，依然是不紧不慢朝我们走来，我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他要干什么？会不会直接杀了我？
    异兽方正大吼一声，钓叟停步了。是了，这位前辈的经历太过传奇，行事也亦正亦邪。他的心应该不太方正吧。
    “方正啊方正。”钓叟感叹道。
    惊梦走上前去与前辈交谈。方正方形的眼睛动了一下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惊梦说：“前辈高义，为什么无故出手擒拿龙女？不知道师姐犯下了何种大罪，让前辈亲手问责。”
    前辈老眼无神，这一刻眼睛睁大了些，又多了几分神采。“我问你，龙女的事是你要管还是他要管？”
    惊梦不说话了。我见状，抓着方正的毛喊道：“他不管我也会管。龙女又没有犯错，凭什么抓她！我是个普通人，什么也不会，但我不怕你！”
    钓叟的胡子抖了抖，欲言又止，似乎将想说的话都嚼碎了。好半天才说了一句——“好事多磨，好自为之。你要强求，随你。”说完，扬起了空着的手，衣袖抖动，其中飞出了一条金色小龙。这条龙似真似幻通体金黄，轻声一吟便朝天空飞去。飞到一处猛然加速，一声惨叫传来，小龙衔回一条手臂，然后就凭空消散了。
    “一报还一报，两清了。后面的事再与我无关。”钓叟说道。
    原来天上还有人在窥探，我们居然没人发现！可惜钓叟没有将这人拿下，否则肯定大有收获。
    “龙女还在群龙寺，前辈是否……”惊梦询问道。他故意将尾音拉得很长，也没有说出是否怎么样。
    钓叟说：“你等自去。”
    惊梦拱拱手不说话了。
    几位师兄相继起身，虽然急切却并不慌乱，大概在静坐养伤的时候，一切尽收眼底吧。
    “道友有妙算的美誉，请为老朽解惑。”钓叟对妙算子前辈说道。
    妙算子前辈大约三十来岁，年纪当然不大。钓叟来得蹊跷，他到底想干什么，我真是一头雾水。.
    前辈苦笑着吩咐：“你们先去群龙寺，正事要紧。我与钓叟前辈还有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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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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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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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