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背书

    见到姗姗来迟的女儿，佟明玉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自己这个女儿呀，让她练字或者读闲书，不必说第二遍，她保证能圆满的完成任务。
    可是一旦提到女四书，特别是《女诫》，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情愿，不到拖无可拖，躲无可躲的时候，绝不去学。
    问平安为什么会这样，她的回答让人惊愕，“娘亲，女子要学女四书，那男子也学这种书吗？”
    “男子学的是四书五经，将来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允许女子考功名吗？”
    “你呀不必七想八想的，老老实实背书是正经。”
    “娘亲，您为什么不把我生成男孩儿呢？要不我从现在开始做个男孩儿怎么样？”
    不怎么样，这是有多不爱背书呀，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家里不光是她这个做娘亲的看出来肖瑶不喜欢背女四书，连肖将军那样粗枝大叶的人都明显感觉到了。于是得到肖将军支持的肖瑶不用每天都背这种书，佟明玉的隔天考一回，也被下令改为一周考一次。
    今天正是检查的日子，女儿苦着小脸儿，嘟着小嘴儿，小步子迈的碎的不能再碎了，心不甘情不愿地总算在天黑之前到了父母的住处。
    “娘亲，我摘了最香的桂花，让厨房做桂花茶香汤圆和桂花糯米藕，分给大家吃，我五哥、阿琦也都很喜欢吃。”一副特别乖巧懂事的样子。
    “还有呢？”平安今天是什么日子，难道你忘记了吗？
    “我把《女诫》背的可熟了，您听着。”
    肖瑶立刻变成好学生“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
    抑扬顿挫，洋洋洒洒，背诵完还不忘卖弄的问上一句“您可满意。”
    “只会背可不算过关，必须知道是什么意思才行。”
    “赵先生有讲过，大意是心就像头和脸一样，需要认真修饰，脸一天不修饰，就会让尘垢弄脏……”
    赵先生是佟明岚为肖瑶寻来的启蒙先生，饱读诗书，温文而雅，年龄与佟明玉不相上下，丈夫因病去世，无子无女，选中肖瑶做学生之后，已经搬进肖家居住。
    尽管想借机教训女儿几句，佟明玉却不得不承认，除去拖拖拉拉这一点，女儿今天的表现无可挑剔。这孩子总是能在你即将教训她的时候，做出努力听话的姿态；又在你一眼看管不到的时候，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别人家的孩子，作父母的都能轻松驾驭和掌控，自己这个女儿，根本没人知道她下一步准备做什么？打不得，骂不舍，佟明玉唯一能做的只有叹气了。
    “娘，您别生气，就算不喜欢我也一定背会女四书，女儿已经开始读《千家诗》了，而且《三字经》和《百家姓》都背熟了。”肖瑶唯恐娘亲真的生气，细数起自己的成绩，希望能安慰一下娘亲那颗受伤的心。
    “赵先生怎样教你娘亲不会干涉，但女四书一周背一篇不能更改。”
    “我一定听娘亲的话，您就放心吧。”
    今天这关总算过去了，肖瑶想起爹爹答应会送自己一套最新出的笔墨于是问道：“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你爹呀……”你爹最近非常郁闷，太常寺卿余大人的千金余纤蓉非肖敬言不嫁。生生把自己拖成了十八岁的大龄剩女，眼看再有四个月就奔十九去了。余大人又急又愁，肖敬言对他是避而不见，肖将军对儿子是完全放养，用他老人家的话来说就是，一个凡事都要别人来拿主意想办法的人不配留在肖家。
    可怜的肖敬康作为肖家长子，肖家代表，不是今天被余大人请去喝茶，就是明天被余大人邀去喝酒，简直烦不胜烦。他曾经私下里和妻子抱怨过“四弟如果再不成亲，你相公我说不定哪天就会先被余大人折磨疯了。”
    这算怎么一回事呀！想嫁女儿的，找不到正主就折磨别人，无意成亲的却总能在无意间招惹到桃花。这三年来，不仅有上门示好含蓄传递结亲意向的，更有女方主动上门提亲的。
    作为内宅当家人，佟明玉的接受能力被一次一次刷新，隐隐的，她开始替女儿担心起来，等她长大了将会是一种什么局面呢？
    难道四叔又惹桃花了吗？肖瑶人虽小，八卦之心却不输七姑八婆，不同的是，她听得多说的少，与自己无关的，只当消遣解闷。与四叔最为息息相关的，莫过于余家大小姐了，难道又与她有关？
    “不许打听这些。”佟明玉嗔怒道。
    肖瑶乖乖坐下，娘亲的神色已经把她出卖，看来事情一定和那位大小姐有关，真替她爹娘发愁呀，家里有这样一位大小姐，做父母的恐怕早早就会白了头发。
    “我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学女红。”佟明玉之所以对女儿如此严厉，也是被余大小姐刺激到了，女人的一言一行不仅代表她自己，更会影响到家族的声誉，不慎重对待不行啊！
    肖瑶歪头考虑了一下，伸出三根白嫩的手指示意地晃了晃，笑容无比谄媚，您是我亲娘，千万口下留情。
    “三天以后吗？好，就这么定了！”佟明玉故意曲解女儿的意思，痛快的点头。
    “女儿的意思是三年以后，您看，我现在人小手不稳，等到八岁的时候再学行不行？要不两年以后？”看到娘亲不善的眼神，肖瑶自动自觉地把手指放倒了一根。
    佟明玉共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们，到了五岁的时候就去了前院，除了衣食之外，根本不必她费心，只有这个小女儿，看似乖巧，其实最让人操心。
    “练字能一练半个时辰，要学女红手就变得不稳了，是吗？”
    如果回答是的，会不会有挨罚的风险，据以往的斗争经验来判断，很有这种可能！
    “娘亲，这样总行了吧！”肖瑶可怜兮兮的晃动着硕果仅存的一根手指，在心里哀叹道“我的童年啊！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吗？”
    佟明玉很想女儿从今年开始学习女红，但是看她一脸哀怨的样子又心生不忍，晚一年就晚一年吧，女孩子无忧无虑的生活只有十几年，等到将来嫁人生子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日子了。
    每每想到女儿将来有一天会离开自己，离开这个家，佟明玉的心情就复杂难言，仿佛心即将被人掏空一样。
    “好，就这样决定了，你回去练大字吧。”佟明玉没有了继续讨论下去的心情，如果能让她知道谁将是自己未来的女婿，一定让丈夫和儿子现在先去狠狠修理他一顿不可。
    娘亲刚刚还神清气爽和自己斗得很开心，怎么一转眼娘亲突然就变成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了呢，难道是更年期到了吗？
    带着疑问，肖瑶走出父母的房间。
    佟明玉黯然神伤了片刻，该做什么还得做什么，若是换做肖将军和肖敬康被提及孙女（女儿）的亲事，反应远比佟明玉大的多，绝对是谁提对谁发火，狠不能把天下符合条件的人选提前选出来灭掉。琇書蛧
    有了这种想法之后，肖将军愈发看几个挂名弟子不顺眼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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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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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